三位老师都打心底里点了点头。
顾松继续说道:“但等这些独生子长大后,他们面临更激烈的竞争,反而有更大的压力和责任。因为等他们成婚生子,两边老人将来的赡养责任,自己孩子的培养重任,都会压在一个家庭身上。他们看待教育问题会更加尖锐。为什么苦读多年的知识到了工作中,会发现已经落后了?为什么在学校里学到的世界,和工作之后要面对的世界,有那么多不一样?陶部长,这种三观建立又重构的过程,带来的痛苦都会转嫁很多到教育经历上。”
陶霜和倪光北都见识过顾松的这一面,程盛和许校长多少接触过一点。鲁局长、王盛魁和瞿老师已经有点震惊得呆滞了,这像是一个才17岁多的学生的思考?
“再说互联网。互联网对三观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以前知识和信息的传播要靠书本、靠大众媒体。现在只需要一台能上网的电脑,将来也许只需要一台可以上网的手机,一个学生就会面临各种信息的冲击。学生接触互联网这个口子,是不可能完全堵住的。互联网上的信息传播,也是不可能被完全控制的。它会有好的一面,让知识的传播更加有效率;它也会有坏的一面,世界真实的一面甚至丑陋的一面很容易直接呈现在一个学生的面前。”
顾松诚恳地看着陶知行:“最后就是媒体舆论。在上面这些情况下,新兴的网络媒体会抢夺话语权,原来掌握主动的大众媒体要被迫变化迎合网络的特征。社会崇拜富豪、崇拜明星,媒体渲染消费主义、娱乐八卦。大家你争我夺,希望吸引眼球。任何一个领域,最极端的事情都会被最大力度的报道。十年前,我的老师管教我,拿教鞭打我,我的父母会感激不尽;十年后,不会有教师再敢拿起教鞭。”
“学生骄纵但打不得,因为家长们就那么一个孩子,攒下的基业将来需要孩子发扬光大。家长们还觉得学校的教育模式有问题,舆论铺天盖地宣传个别极端事件。很少有人能站在教师的角度替他们想想,懂得怎么教育孩子的家长不多,肯花心思教育孩子的不多,大家把孩子丢到学校,却不想要把一个孩子教育成材有多么难。他们只会觉得打骂太粗暴,打骂是不是反映了教师的无能?在汹汹舆论面前,没有人为教师们撑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被顾松所描绘的这幅图景压抑得有些心里堵得慌。
顾松喝了一口茶水:“家长仍然觉得教育很重要,花重金也要把孩子往好学校、好老师那里送;但与此同时,又会抱怨种种教育的不公平。教师也是人,他们很辛苦很负责却不被理解,得到的也是畸形的尊重。收入没有其他职业高,补课这种行为更是一直被骂。高考成绩好的那些学生,几个考了师范?师范生到了工作岗位,面临那样的环境,有几个还能始终心态纯粹?”
终究还是陶知行开了口:“出路呢?”
顾松摇了摇头:“我不敢说什么出路,牵涉的问题太广。我只能说,至少有两点您是可以考虑做些准备的。怎么保护教师的尊严,怎么用好信息技术和互联网。两个课题,舆论宣传,更高效地利用教育资源。”
陶知行对鲁局长说:“小顾刚才谈到的,回头整理好给我。”
鲁局长兴奋地点头,这秘书的活不赖!
接下来,陶知行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问,而是和许校长聊起了高中教育的问题,尤其在那里询问理科实验班的教学理念。
王盛魁是有一些心虚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只出了顾松这个一个成绩。而这个成绩,还跟理科实验班没什么关系。
陶知行没有做评论,只是了解情况。
一直聊到快四点钟,他才对田德宇说道:“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晚上到武湖那边还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