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选择继续吃饭。

傅闲云来到热闹的市集上,挤进围观卖解者表演的人群,瞧见班子表演着杂耍、胸口碎大石的节目,登时乐了。他一乐就要发笑,于是在嘈嘈人群中,他时而惊呼,时而鼓掌,十分捧场。

他身上又脏又臭,疯疯癫癫,举止无状。旁的围观者被他一挤,本要发怒,却瞧他形容可怜、长相骇人,只能啐了声晦气,便远远离去了。卖解者中一位年轻女子此时捧着一个小碗,在人群走了一圈,来到傅闲云身前时,这位挤走了他们许多客人的家伙却双手背后,不愿掏钱。

女子白他一眼,刚要走开,班主便冷哼一声,走了过来。女子听见咳声,浑身一颤,被冷冽风刀刮得通红的脸孔也霎时白了。

傅闲云自然也听到了咳声,他扭脸望去,只见这班主肌肉虬结,右眼似被利器所伤,已经瞎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用他那只独眼,并着他右眼上长长的刀疤瞪视着傅闲云,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傅闲云脖子一缩,脸上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容,摸了摸衣襟,慌忙将手伸进了女子捧着的小碗里——他五指松开,却并没有哪怕一文钱落入碗中。何止如此,傅闲云甚至从碗里抓了一把铜钱,嬉皮笑脸地作了个揖,口中连道感激,“感谢慷慨,多谢,多谢!”

他话还没说完,已被班主一把揪住衣襟。他身上的气味实在称不上好,那破烂薄袄子被班主大手一抓,“刺啦”一声裂开,将他黑黢黢的半边胳膊露了出来。他也实在是位奇人,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季节里,他身上甚至还存活着活蹦乱跳的虱子——只可惜它们大概也嫌贫爱富,嫌弃他身上冷,俱都舍他而去,跳到了班主的怀里。

这吸血虫实在可恶,咬起人来又痒又疼,班主撒开抓住傅闲云的手,连忙在自己身上抓挠起来。傅闲云可不想等着挨打,脚下生风,牵着毛驴便匆匆向远方跑去。

周围瞧热闹的人意外见着了这么大一个热闹,无不笑作一团,哪里还会有人去拦他,于是便眼睁睁看着这位抢了卖解班子赏钱的叫花子跌跌撞撞遁去。甚至还能从他跑路的姿势分析出来,他脚下的鞋肯定已经破烂不堪,这才影响了他的发挥。

不远处的小摊上,一位英俊轩昂、卓尔不凡的中年侠客看着傅闲云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露出笑意。坐在他左侧的爱侣见他发笑,也忍不住跟着一笑。另一侧坐着的那位清丽脱俗,秀美绝伦的佳人,见状也会心一笑。

这佳人先是笑,后是一叹,“这叫花着实有趣,也实在可怜,不晓得他被人抓到后,又要受多少磋磨。”

另一位美妇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小白妹子既然忧心,我们便去看上一看。”言罢,望向那位器宇不凡的英俊侠客,显然是等待他拿主意。侠客见妻子和妹子都有此意,遂点头应下,不过他到底修为精深,总觉有不妥之处,暗想自己定要看护好妻妹,莫要叫她们涉了险。

他当然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他正是三十年前武林公认的一代奇侠、当今武林传说中的第一高手、拒绝了朝廷封王,使义子方应看接掌侯位的方巨侠方歌吟。而能够与他同行的,无疑便是他的妻子桑小娥,还有他们意外救下后,相交莫逆,一起把臂同游岁月江山的义妹温小白。

且不提这足以掀起武林飓风的方巨侠,傅闲云这边牵着驴溜得很快,但他再快,也快不过人的眼、人的耳朵——人的耳目。他喘着粗气,瘫在地上直喊,“不跑了不跑了,好不容易进账几文钱,吃饱尚且不能,反倒跑得腹内空空,亏了!亏了!”

他后悔莫及、叫苦不迭,旁人瞧了发笑,那班主却不会轻易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