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姑娘怔然间,又听叫花说道:“分别不过稍许,我便思念起我的驴儿,不知别人是否会善待它,是否又会狠心将它宰杀吃肉。我只恨驴儿不通人言,不能言语,不能亲口告诉驴儿,我是多么感激它、多么舍不得它啊!”说罢,这叫花捶胸顿足,哭嚎起来,几乎已泣不成声:“驴儿啊驴儿,我好后悔!为何将你抵给别人之前,我竟没能与你好好告别呢?”

小白姑娘听了,只觉心头大震,如遭雷击。

方歌吟已紧紧皱起眉头,长眉星目盯向傅道长。桑小娥则发现了小白姑娘的异样,刚去拉她袖子,便瞧见小白姑娘面露悲色,泪水自一双美眸中滚落。

她默默垂泪,傅道长更是哭得厉害——他感叹起时运不济,这顿饭又没了着落。于是这位方才还口口声声要方巨侠请他吃饭的邋遢道长也不再提这茬,反而拄着棍子起身,一瘸一拐地抹着眼泪走了。

方歌吟和桑小娥满头雾水,面面相觑。但小白姑娘哭得实在悲切,只好顾惜妹子,将她领回房中。方歌吟离去后,小白姑娘立时投入桑小娥怀里,不住抽泣:“桑姐姐,我想、我想回京了。”

她已悔极。

她选择以身殉情,便是不要关七、不要女儿、不要自己。

多年过去,她心中当真无半点不舍,当真不觉当年之事有半分不妥吗?雷大哥——雷损他,当真不曾欺瞒她?关七又当真如此绝情吗?小白姑娘乱了方寸,只觉心中大恸,泪流满面。桑小娥已紧紧抱住了她,口中不住安慰,“好妹子,你莫要哭了,我们回去、回京师去。”

班主牵着毛驴回到班子租住的宅子里,遣散众人,目光越发阴寒。他并非普通的卖解班主,实则是沙漠中赫赫有名的盗匪头子,到兰州城卖艺也绝非一时兴起,而是为了搜集情报。

在沙漠中,有哪个势力比石观音更强,有哪个女子比石观音更美,又有哪个人,能拿得出比石观音手中更叫人销魂的好东西?他早已投靠了石观音,于是留下一帮弟兄等候,自己杀了这卖解者班子的前任班主,混作他的身份来到了兰州城。

他已来了一月,便在班子中树立起了绝对的威信,这与他残忍冷酷的做法是分不开的。此时他眼中看着这头驴,心里想的却是方才的疯叫花。从叫花身上跳出来的跳蚤盯得他胸口背上奇痒难忍,虽然没有掀开衣裳去看,指甲里抓挠过后的血渍却做不得假。

他越想越气,越看这头驴子便越生气,终于抽出刀,向着瞪大眼睛、可怜又可恨的驴子砍去。

傅道长此刻正在吃饭。

唾沫横飞,狼吞虎咽。

陆小凤坐在他对面,那只能夹住天下武器、能使出灵犀一指的右手下筷如飞。

花满楼一边给傅道长夹菜,一边对陆小凤说道:“你方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陆小凤笑嘻嘻的,“我虽然不饿,却也不饱,况且道长吃得这么香,我若只是看着,总觉得哪里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