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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百般思量,觉得这个问题真的死路无解了,他哪里有本事马上变出几十万石实打实的粮食救急?没有粮食,什么办法到最后都是白扯,这可如何是好?

排衙散了后,王知府单独留下李佑道:“虽你是苏州人,但本官也实话实说,吴民众习于工商而少有恒产,其性轻心易动,好听流言,动辄聚众鼓嚣哄闹引得满城风雨,一二百年来都是如此。此时米贵,难免多事,朝野皆知是前任错也,你不必过于在意,熬过数月总能平息。又不是没有人保举你。”

李佑答曰:“在其任便谋其事,今城中多患,盗抢成风,身为理刑官岂能坐视。”

王知府又道:“哪朝哪代没有此等天灾人祸事,比眼前更惨者比比皆是。你当我尽人力尔,岂能事事如意,但求问心无愧不负朝廷。”

“多谢府尊教导。”李佑道。

王老知府这番话也是好意,在他眼中李佑任有千般的聪明机敏干练,但也离不了一个词:年轻。

譬如当前,李佑年纪轻轻刚当上实权七品官,也许是感到新鲜也许是热衷权势快感,或许又是名利心切,导致对于公事的兴致极为高昂。若只是积极性高还算正常,但李推官的表现明显有点过头,到了既苛刻又亢奋的地步。尤其可为佐证的是,他连女色都抛之脑后了——算起来以风流好色著称的李探花多长时间没有新绯闻出现了?这正常么?

王知府三十年官场生涯,类似的年轻官员也不是没见过。于是一来担心亢龙有悔过刚易折,二来担心李佑较真钻牛角尖出现行差踏错。又想到现在府衙就两个官员,各自分理无数事务,真不能再少人了,忍不住出言开导几句。

此人毕竟读书少又出身卑微,缺了举重若轻的大家气度,王知府心中评道。

李佑则感慨道,世人都说做官好,为何我当个官如此繁难?

王知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李推官当天便发出牌票,派衙役送到几个洞庭会馆和徽商会馆,召各大粮商一月二十八日至城隍庙共议粮价,因为这些年苏州府的米粮生意多是洞庭商帮和徽商在做。

二十八日,二十家粮商汇聚城隍庙,李推官驱逐无关人等,强封庙门,令诸商计议,半日无人言语。

李推官欲强抑米价,曰:“每石一两五钱。”

诸商不许,辩曰:“百货万物皆随行就市。米贵则请官府出仓平粜,焉有只言片语定价之理。”

又闭半日,请增五钱,李推官始放人出,门外等候人群犹疑不已。

其后奸商奔走相告曰“官府已别无他法矣”,米价复涨至三两,府情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