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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一下跪倒在地道:“姑、姑母,侄儿是有收买铜铁之事,只是侄儿手下的一个门客说太湖义军早晚都要征剿,正、正缺武器辎重,若是侄儿能在紧咬关头以此献给姑母,定然是大、大功一件,侄儿糊涂,侄儿糊涂!侄儿回去定会重重的责罚那个胡诌八撤的门客,若是姑母愿意,就是杀了他又能怎样?姑母,你千万饶恕了侄儿这遭吧!”

武则天轻笑了一声道:“这次又推在门客身上么?你倒每次都能摘清,苏州的人命官司土地兼并你儿子我看至少要占了八成,蔡少炳却为了你儿子搭上了一条性命,来俊臣固然是为了他的兄弟报仇,但异姓兄弟又有几分情谊,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刑杀大臣,我斩了他,他原是盼望着你替他说句话,你竟一句话都没说,你可也真是忍心。你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作乱的心思,我可也不怕,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又有几个人肯真心实意的为你效力?”

一阵训斥将武三思骂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句也不敢反驳辩解,武则天的性子他揣摩了多少年,最后却总是“天威难测”四字,即便今日恼了不顾情份也是有可能的。

林剑澜此时才明白为何武三思与来俊臣二人处心积虑要将谢仲举致于死地,原来是因她在此查得了武三思私铸兵器的证据,现在听武三思将事情推在门客身上,心中又是一动,不知那门客是不是韦素心,如果是,这是摆明了要致武三思于死地,不由一眼不眨的盯着武则天,不知她会怎样发落。

半晌,武则天却是叹了口气,显得极为疲倦,道:“不成材的东西,着即削去一切职务,停俸一年。”

武三思瞬即瘫软在地上,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道:“谢万岁。”

苏鸾仙瞬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武则天,失望之至,林剑澜只得走了过去,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外围的人群也是极为不平,然而既已杀了来俊臣,梁王毕竟是皇帝的侄儿,又能怎样。

武则天重新整了整精神,朗声道:“安抚太湖义军返乡之事,朕会差可信之人秉承谢大人遗志,从今后三年,免去江南赋税。”

事已至此,仿佛心中总有不平,似乎由谢仲举一条性命换了来俊臣一条性命,然而二人的命在人心中又岂是相同的?自然总是觉得亏了谢大人这个忠臣的命,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局,人群即便听到了减免赋税,都是闷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然而若叫武则天杀掉自己的侄儿,自然也是万无可能,只好三三两两散去,心中犹带不甘。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苏州府衙前也重新安静了起来,武则天方柔声道:“鸾仙,你与谢瑶环一同来到江南,你也跟她一起历练了不少,安抚之事,恐怕非你莫属了。”

苏鸾仙却直直跪下道:“圣上,恕婢子死罪,婢子不愿。”

武则天一愣,道:“这……朕以为你定会愿意继承瑶环之志。”

苏鸾仙道:“姐姐已经去了,婢子万念俱灰,只想陪着姐姐过一辈子,若是圣上恩准,婢子愿意在太湖之滨为姐姐守孝,若是圣上不允,那婢子唯有死而已。”

林剑澜鼻子一酸,听她说的绝决,只怕要冒犯了这喜怒无常的女皇,却听武则天叹道:“唉,你莫非在怪朕么?”口气却是十分柔和,还有些无奈,心中竟被触动,不禁暗道:“她到底何时是真情流露,何时不过是假象,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苏鸾仙面无表情道:“婢子岂敢,只望圣上恩准。”

武则天道:“罢了罢了,瑶环已经去了,朕还会难为你么?明日朕会下旨,追封谢瑶环为安国候,命你在太湖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