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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反驳,却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却煞是无力:“袁大哥,你不要信他……”

袁行健笑道:“不信他,难道信你么?”说罢又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林公子,你请回吧,莫要再来自取其辱。”

林剑澜半身站在水中,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由心中发出,直至全身冰冷,这是无论自己修行什么内功都无法缓和的冰冷,身后那小船微微在水中摇漾,前方袁行健的身影已经几个纵跃翩然远去,留下的只有对他的轻视和讥讽。

难怪韦素心即便知道志向不同,却仍大方到愿意照顾母亲的境地,一切他早已料到,自己所能说服的不过义军众望所归的袁行健一人而已,他先一步把话说明,袁行健便再也不会相信自己,反而会对自己反感之至。

一切都完了。

林剑澜再也没了在太湖之滨时,满怀希望踏板前行的勇气和力量,觉得双腿沉重再也不想抬起,回头茫然望望,木然拔足攀上了那只小船,将老船夫弃在船边的长篙握在手中,慢慢的荡离了这片芦苇。

明明是阳光耀眼,却忽觉头上有细密的雨丝淋下,外婆曾说这便是“太阳雨”,一会儿便停的,停了以后便会见到彩虹,有不能见面的眷侣便趁着此时走到彩虹上相会,可外婆却是糊涂的,每次说的人又都不同,今天是天上的仙女,明天又是龙王的三女儿,人间天上,哪有那么多见不到面的人?林剑澜仰头让雨丝缓缓落在脸上,两道温热的河流终于从眼中涌出,全身的冰冷中竟是只有自己的眼泪才能给自己一点温暖。

就这样过了片刻,果然林剑澜再也感觉不到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睁开双眼,头上一弯彩虹隐约可见,又向四面看了看,见自己已不知将船撑到了什么地方,四面都是望不到边际的湖水,空旷宁静的湖中一丝风都没有,林剑澜苦笑了一下,竟不知道向那边划才能靠岸,只得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运力撑去。

他并不是水边长大,撑着长篙也不过是看过别人几次,照猫画虎而已,常常一篙下去船不见前行,反而原地打转,摸索了许久,刚有些心得,便觉湖面上狂风骤起,林剑澜抬头看了看天色,暗道:“这回要来真格的了。”果然过了一会儿便已是浓云密布,仿佛将这片水面环在了其中,一阵低微的闷雷过后,雨点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与刚才颇为宜人的太阳雨截然不同,打在脸上还觉有些痛意。

林剑澜也顾不得许多,慌忙用力向一个方向划去,过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岸边影影绰绰的树影,仿佛还有人家。他身上早已经淋的湿透,将船靠了岸刚跑了几步,却又跑了回去,将那船上的尸身背负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大雨淋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见雨帘之中仿佛一个亭子,忙疾步跑到那亭子中,抬眼一望,却是呆住了。

卷三 第48回 青衣素颜旧时样

那亭中一块冰冷高大的墓碑静静伫立,上面“安国候谢瑶环”六个字清晰可辨,小船在湖面上那般盘旋,迷失了方向,最后竟来到了这里。林剑澜再向旁边看去,那影影绰绰的所谓“人家”,黑瓦白墙,可不正是苏鸾仙守灵之所?

两军对垒江南,这里却成了一方净土,丝毫不曾受到什么影响,在茫茫烽烟中安静的仿佛无人居住一般,只有这碑亭内墓碑下依然新鲜的花果和袅袅轻烟还昭示着始终有人在照顾打理着这座陵墓。

林剑澜并不想面对苏鸾仙,实在是无话可说,只有徒增伤感。

看亭外雨越发的紧骤,虽然陪伴的只有一具面貌支离破碎已经有些腐朽的老人尸骸,却也能减缓这心中的孤寂一般,林剑澜默默坐在亭内,不知不觉雨停了都不知道,猛的回过神来,若干缕阳光透着云层照耀在湖面上,分外明媚,这漫天的阴霾也俱都不见,只空气中带着潮湿和清新的味道,湖面上波光澄澈,金鳞闪烁,心情都轻快了起来。

他只身来去,就连那两柄残剑也都被年小侠拿了去,手边没有工具,见亭边斜斜放着一捆几指粗的树棍,便起了身拿了一根在手中,暗想:“虽然并不锋锐,但若驱力也应足可以快将这老船家的尸骸埋葬了。”又回头看看了碑亭,谢瑶环对家乡的人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也不会介怀一位曾那样渴望回乡安然度日而又毅然重返军中的老人葬在碑亭的旁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