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李隆基着实吃惊了不小,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座位上道:“韦花王?怎么可能……”然而声音却再没了底气,十数年前突然出现,直到今日一直宠冠京华,虽不在官,却是官要礼敬三分,声势显赫,用度奢华,每隔几年便要大张旗鼓的搞一次花王盛会生恐天下人不知,哪像个名列御寇司榜单之上理应躲藏度日的逃犯?然而武功一样的卓绝,气度一样的雍容深沉,府下门客成百上千,此刻竟是越想越是!
林剑澜见他脸色由惊疑不定转为深思,又道:“唐兄,你既然身为丐帮长老,最近长安洛阳一带有什么动静么?”
李隆基还未从这震惊中恢复过来,茫然摇了摇头,又忙道:“听闻万剑虹又在洛阳东郊设立了新的分堂,自然有许多武林中人前来道贺,只是丐帮顾念匡义帮往日交情,帮主说不宜派人前去。”
林剑澜叹气道:“唐兄虽然身在江湖,却始终不是江湖中人,还是不明白其中关窍。万剑虹是从匡义帮中叛出,丐帮既然有此顾虑,其他帮派也是一样,洛阳一带忽然凭空多出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决不是为了给万剑虹道贺而来。”
卷四 第6回 恨来迟
李隆基道:“怎么不是?丐帮弟子回报他们十有八九都是暂住在万剑虹处,城内反而极少。”
林剑澜道:“当日我义父便曾和我提过,大多绿林中人并不欲与朝廷作对,因此将堂口明目张胆设在帝都附近的少之又少,只有丐帮是因为处处都有乞丐,少林一脉则是本身就与皇家有关系,可算的是例外了。再说,你可曾见过来道贺在主人家一住数日都不走的么?我们可都中了韦素心的计了!”
李隆基也是聪明之至的人,此刻一听此言脸色陡变,道:“不好!”
林剑澜总算把这些利害讲明,只觉得口舌干涩,道:“听闻当今每逢夏末秋初会来洛阳,若我想的不差,这上千江湖中人聚集于此,等的便是这一天。你是当今皇孙,唯今之计,只有你说服她莫要出行了。”
李隆基颓然摇头道:“晚了,皇祖母她今日就要到了。我之所以留在五王宅内,也是等待她到了以后随时召见。”
林剑澜忙起身道:“那你还不将她拦在城外?”
李隆基道:“皇祖母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反而心思细腻精明,我阻拦她要有万全的理由。”
林剑澜道:“方才说的难道不是理由,‘乱松’就在宫侧营造了那么大的宅子,经营十数年,还不够么?”
李隆基苦笑了一声道:“林公子方才说我不懂江湖,你也并不懂帝王心术,做了皇帝,更要比别人多疑一些。她并非全然信任韦素心,否则不会每次花王盛会都微服亲临,也不会将御寇司中最精锐者安排在花园幽径处。她早年开密告之门,其实心中对此甚为厌恶,因此大局定后,便慢慢剪除由此幸进之人。此时若是由我口中说出韦素心的不是,她反而会凭空对我生出三分疑心和猜忌。”
林剑澜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莎着椅子扶手右边天然的古木树结,暗叹此时才觉得路路不通,竟然是毫无办法,想到武则天入住洛阳宫中,韦素心那扇关闭的院门便会随时打开,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如洪水般涌入,而秋游而来的武则天必定是防备空虚,即便有御寇司从旁防卫,又如何能抵挡得一时半刻?然而越到此时思维却越发的分散,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想到当年杭州总堂前尚与御寇司殊死搏斗,之后更是数次敌对,而今反而要为这江湖人人憎恨的御寇司担心起来,林剑澜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李隆基心中又何尝不急,却偏偏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紧皱着双眉来回踱步,觉得林剑澜一双眼睛如同钉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忽而一笑,不禁停了下来,道:“林公子,你莫要这么看着我,若从利害关系而言,我比你焦急千倍万倍,你还可以事不成抽身而去,我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