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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瀚章叹道:“顾训,你果然聪明。”又道:“宦官们还揪着你不放,你畏祸远遁也就罢了,若是公然现身,虽然改名换姓,但谁又不认得你这江东孟尝!蒋士澄定然认为你公然藐视于他,岂非更加糟糕。”萦尘着急道:“是呀,这可如何是好?”

顾师言一看杜瀚章那神态,知道他定然已有对策,便道:“瀚章兄,别再卖关子了,你有何良策就请赐教小弟。”杜瀚章笑道:“你厉害,什么都瞒不了你,可我现在偏不说,等明日到了长安再揭谜底。”

正月十五,众人起了个大早,天还只蒙蒙亮。顾师言道:“前面便是曹家庙,我们赶到那里再用早餐不迟。”去年顾师言与万寿公主、郑颢三人自佛崖寺回长安便经过了曹家庙,还在镇上吃了一碗羊肉面,觉得汤味鲜美,这回领着这三十余人一下子把那家面馆坐得满满的。顾师言吃了一海碗羊肉面,见其他人尚未吃饱,便倚在窗边看楼下行人,忽见街道拐角处款款走来一白衣女子,身形极似衣羽,近前,却只是个容色平平的少女。心中忽然一痛,不知此番能否与衣羽相见?回过头来,未看到萦尘,问泉儿。泉儿说刚刚下楼去了。女孩子自有一些私事,顾师言就坐着又等了一会。

这时,楼下上来一位瘦瘦小小的青年书生,径直走到顾师言跟前,抱拳施礼道:“阚人龙阚公子,可还识得小弟否?”顾师言一愣,这青年书生甚是面生,也不是杜瀚章的随从,却又如何知道自己的假名?

顾师言眨眨眼睛,起身还了一礼,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青年书生道:“在下姓顾,草字师言。”

顾师言一脸的迷惑。那书生突然“格格格”娇笑起来,这下子顾师言听出来了,又惊又喜地道:“萦尘,谁给你扮成这样的?”就听得杜瀚章爽朗的笑声从楼下传来,随后楼梯“噔噔噔”,杜瀚章上来了,后面还有一个年约五旬的幕客模样的老者,这老者是杜瀚章随从之一。

顾师言道:“杜兄,你果然好本事,萦尘这么一妆扮连我都不认得她了。”杜瀚章道:“此乃蔡先生的易容术,来来来,让蔡先生也给你变个模样,包管你站在蒋士澄面前他也认不得你。”

不过半盏茶时间,顾师言从一个翩翩美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顾师言借了一面镜子来看,当真神乎其技,那张脸竟找不到半分先前的模样。顾师言笑道:“我这扮相怎么有点像李义山先生?”杜瀚章拍手道:“正是,是有几分相像。”

那姓蔡的老者却问:“李义山先生是谁?”原来他并未见过李商隐,也不知道他是当今有名的诗人。

有了杜琮的举荐信,易容之后也无须担心被人认出,顾师言可以堂而皇之地参加棋会了。泉儿问萦尘道:“萦尘姐姐,元宵棋会你参不参加?”萦尘一笑,看着顾师言,道:“我的棋这么差,羞也羞死人了。”顾师言道:“也不差,我现在已让不动你三子了,去比试比试吧,这可是长棋的好机会,京中二品以上的官吏我也识得几个,等下我便去讨一封举荐书来。”萦尘甚是欢喜。

当日午后,一行人进入长安城。杜琮在京中置有房产,有一管家和两个仆人看守着,距顾师言在桃园湖畔的宅子不过二里地,众人安顿毕,打听到元宵棋会定于正酉时在翰林院的国子监开枰,时候不早,当即派人将举荐公函送交翰林院,顾师言则领着泉儿往令狐绹府第而去。

令狐绹接过门房递上的名刺一看:阚人龙。不认识,便道:“不见。”门房得了顾师言五两银子的好处,赔笑道:“大人,这位叫阚人龙的说他是由江南柴桑来的,有要事相告。”令狐绹沉吟了一下,道:“也罢,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那位叫阚人龙中年士人来至面前,一躬到地。令狐绹坐着不动,开口便问:“阚先生从柴桑来,可识得贵乡顾师言顾公子?”那阚人龙踏前一步,语带感激:“有劳令狐大人挂问,顾训在此。”

令狐绹“咦”了一声,站起身来,打量着面前这中年士人,一眼看到堂下拎着包裹的泉儿,令狐绹认得他,知他是顾师言贴身侍僮,便问:“你是泉儿?”

泉儿赶忙跪下施礼道:“泉儿见过令狐老爷。”令狐绹问:“你家公子呢?他来京了?”泉儿含笑不答,指了指堂上的阚人龙。阚人龙笑道:“大人真听不出顾某的声音了!”令狐绹哈哈大笑,走过去重重击了顾师言一掌,道:“顾训顾训,你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呀,我算是服了你。”命下人上茶。

顾师言略略说了别后情况。令狐绹道:“昨日圣上还问你呢,说你不参加元宵棋会实为遗憾,圣上对你颇为挂念,只是碍于内官势大,不便下特旨赦你无罪,但明年便是皇太后七十大寿,那时大赦天下,你自会一并赦免,内官们也就无话可说了,圣上对你可谓是恩遇隆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