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隐居山林,暴尸床榻的房主人,竟然便是为沈碧桃作画的马文璧!如此一来,刘伯温肯指点他阵法,也便顺理成章了。顾秋寒心想:“指点‘红梅劫阵’和为沈碧桃作画,显然是双方交换的条件。可信中说‘待愚沉疴全痊,必复登门再拜,并偿君之愿,以画为赠,聊表谢意。’马文璧写这封信时,应该还没有为沈碧桃作画,而此信并未送出,是不是因为马文璧随后病倒在床,直至辞世?那么沈碧桃的画像他是什么时候作的?”转念一想,信中只说“以画为赠”,并没有指明要为沈碧桃作画,也许马文璧第一次求教刘伯温时,便已满足刘伯温的要求,为沈碧桃画了像。回来后他按照刘伯温的指点,对“红梅劫阵”加以改进,效果非凡,大喜之下又想赠画给刘伯温。虽然这样解释合乎情理,顾秋寒却总觉得别别扭扭,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并不满意,但究竟别扭在哪里,一时又说不清楚。
4、白骨堆 红梅劫
顾秋寒将画轴一一卷起,放回原处,他只是借宿一夜,并不想冒犯已故的房主人马文璧。看看被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顾秋寒不住苦笑,这样一间陋室,却被马文璧称作“书声斋”,倒也有趣。他寻了把铁锹,在得知此间主人便是跟自己这段倒霉遭遇有莫大干系的马文璧后,那更该帮他入土为安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连串的脚步声,十分急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跑来。二人吃了一惊,均想:“这么荒僻的地方也有人来?抑或又是什么猛兽?”随后“丁丁当当”一阵乱响,这是兵刃撞击的声音!
二人走到门前,向外张望,只见梅林之中,几条人影纠缠在一起,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共有三男一女,女的头发披散,肩头插着支箭,鲜血将她的花袄浸透了老大一块,令人触目惊心。那三个男人也分别挂彩,只是比这女子要轻得多,三把刀寒光闪闪,将女子困在垓心。
顾秋寒愤然道:“不知羞耻。”便要冲入梅林去助阵。十三忙扯住他道:“他们都已被困阵中,所能看到的,只有红色的花海,你若贸然闯入,也会跟他们一样。”顾秋寒急道:“那你进去,把那位姑娘带出来。”十三耸耸肩,无可奈何的道:“他们打得这样凶,我不会武功,进去送死吗?何况就算我把她带出来,那三个人也一样会跟来,你打得过他们吗?”
顾秋寒见那三人刀法精纯,武功不弱,自己小腿有伤,行动不便,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忽然他灵机一动,道:“你是说,他们进入阵中,便再看不到这间房子,以及所有阵外的东西了?”十三点头道:“‘红梅劫阵’的厉害之处,便在这里,陷入阵中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顾秋寒笑了笑,来到外面,捡起几枚石子,高声喝道:“住手!”
激战中的四人俱都一惊,纷纷跳开,举目四顾,脸上皆有茫然之色。顾秋寒心下暗笑,道:“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家,还要脸不要?”他中气充沛,话音在林中盘旋,偏偏又看不到人,这让三人大为惊惧,一名大汉道:“关你屁事,有种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另两人嘀咕道:“怎么搞的,来时分明看到有幢房子,现在到处都是梅花,什么也瞧不见了?”
顾秋寒笑道:“我原本不是好汉,偏会躲在暗处伤人,你待怎样?”说着话屈指一弹,一枚石子激射而出,“啪”的打在三人之间的一株树上。三人吓了一跳,纷纷提刀护在胸前。顾秋寒厉声道:“再不滚,下一枚石子便打在你们脑壳上。”一名麻衣汉子忽然向前一跃,循着声音,往顾秋寒立足的方向扑来,可是在几株梅树间穿插片刻,便又鬼使神差的绕回原地。麻衣汉子脸色铁青,咬牙骂道:“真他妈的邪门!”眼中已尽是恐惧之色。
顾秋寒向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会意,说道:“你们三个若想活命,便按照我的指点,可出梅林。”三人没有言语,却都表情专注,侧耳倾听。十三道:“向左七步。”三人互视一眼,俱各点了点头,依言向左迈出七步。“再向后三步,向左五步,不对,不对,先转过身,再向左五步……”在十三的指点下,三人走出梅林,回头一看,方才消失的房屋再次出现了,而且房前还站着一男一女,正笑望着他们,双方距离不远,只是隔着百余株梅树而已。
麻衣汉子大怒,提刀向顾秋寒冲去。十三叱道:“你还想试试‘红梅劫阵’的厉害?再陷进去,休要指望我再指点迷津,便让你们困死在阵内,变成一堆白骨。”麻衣汉子闻言心生寒意,急忙顿住身形,望着林中的白骨骷髅,知道十三绝非危言耸听。三人踟蹰一阵,交头接耳的计议几句,飞奔而去。
顾秋寒和十三这才仔细看向那女子,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愈显苍白,尤其她嘴角挂着血迹,看上去有些骇人。“鬼!”十三突然惊恐的叫道,“她……是她……沈碧桃?”
那女子循声望来,虽然看不到人,却仍说道:“我不是沈碧桃,更不是鬼。”顾秋寒笑道:“她脸上有对梨涡,沈碧桃没有,别鬼叫了,她是沈碧桃的妹妹沈碧纱,去把她带出来吧。”十三张口结舌,半晌才会过意来,道:“难怪你上次问我,沈碧桃姐妹容貌是不是很像,看来非但很像,而且像极了!”说着进了林子,引领沈碧纱走出“红梅劫阵”。
沈碧纱看见顾秋寒,微微一怔。顾秋寒笑道:“面熟是吗?”沈碧纱略一沉吟,道:“我在云锦客栈见过你。”顾秋寒道:“不错,当时我还真以为撞鬼了,吓个半死。”沈碧纱“唔”了一声,脸上忽然杀气弥漫,咬牙切齿道:“你叫顾秋寒,是你杀了我姐姐!”玉腕忽抬,剑尖直指顾秋寒咽喉,怎奈重伤之下,身体虚弱,这一用力便即立足不稳,忙撤剑拄在地上,才勉强站定。她用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顾秋寒,胸脯起伏,喘息不止,瞧那模样,倘若她现在还有力气,一定会把顾秋寒撕成碎片。
十三没好气的道:“你别恩将仇报,他没杀你姐姐。”沈碧纱啐道:“狗男女!官府张贴告示缉捕他,还有他的画像,你还敢为他狡辩?”十三大怒道:“呀,你敢骂我!”抬手一记耳光打去。沈碧纱再不济,也比她厉害许多,猛的擒住她手腕,向怀里一拉,十三便不由自主的向她身上倒去,寒芒闪处,长剑横在十三颈间。
顾秋寒叫苦不迭,实在没想到沈碧纱会来这么一招,想救已经来不及了。十三似乎仍不知身处险境,叱道:“大胆,快放手。”沈碧纱剑一紧,锋利的剑刃贴在十三肌肤上面,一阵凉丝丝的感觉登时袭遍她全身,十三立时慌了神,再不敢挣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