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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雄是吴三桂的东路总管,论理不过是个虚职,可宅院却甚为气派,院中又是亭台水榭又是花园假山,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也不知有多少房间,想要找出马雄,实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崔安心下焦急,跃上一座小亭四下张望,只见东北角有座小楼隐隐有光亮透出,当下指给陆一峰瞧了,两人虽对园中地势不熟,但仗着轻功卓绝,一路上蛇行鹭伏,躲过巡夜士卒,不多时已来到楼下。

只见楼上烛影摇摇,一个女子的身影映在窗上,支颐对烛,不知在做什么。崔安见陆一峰微有踌躇之意,知他顾忌男女之防,不便闯入女子寝居,便低声道:“弟子上去瞧瞧,请陆师伯在外面为弟子把风。”说着纵身而起,轻飘飘掠上了小楼的栏杆。

崔安轻轻来到窗边,只听屋内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该怎么办?司徒海是个好色之徒,人品又差,可是爹爹……偏偏要我嫁给他!”

崔安心下一动:听这口气,她必是马雄的女儿无疑了,若是找不到马雄,倒不如抓走他的女儿,让他以火蟾相换。

当下径自推门而入,烛光下只见一名身穿淡绿色衫子的十六七岁少女坐在桌边,容貌秀美,只是眼角唇边都含着淡淡的愁容。

那少女见有人推门而入,吃了一惊,抬头却见一名陌生女子立在门口,明眸皓齿,姿容绰约如画,令人莫可逼视。

崔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要她稍有异动,又或者要出声喊人,便当即封了她的哑穴。谁知那少女向崔安凝视半晌,却又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长得真美,可一样也嫁得不如意,古人说红颜薄命,那是再也不会错的,定是我爹爹让你来劝我的,对不对?”

崔安不由一怔,随即明白她是把自己当作了马雄的侍妾,心想:若是能设法从她口中探听出火蟾的藏在哪里,岂不更好?

便在她这一转念间,那少女又道:“你也不必说啦,你回去告诉我爹爹,说他想巴结拜月教的人,我可不稀罕,爹爹若再逼我,我就立刻死在他面前!”说着挥挥手,道:“你下去罢!”

崔安见她霎时之间已是满面寒霜,显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由微微一笑,心道:这马雄的女儿倒是明白事理,可别太为难了她。只见那少女凝视着烛光,又发起呆来,似乎已忘记了崔安尚未退出。

崔安缓缓走到桌边,微笑道:“小姐又何必固执?你爹爹历来说一不二,从没改主意的时候,你难道真拗得过他?”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这些年来爹爹干的事没一件不是自取灭亡,我若从了他,绝没有好下场。只可惜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凡我是个须眉男儿,早就已经远走他乡,自己去立一番事业。可如今在家里,却是半步都不得自由,与其将来事败之后沦为官妓,倒还不如现在死了,还能落得个清白的身子。”

崔安心下一动:瞧不出这小姑娘倒还有些见识,笑道:“你爹爹如今是吴大帅跟前的红人,听人家说吴大帅兵多势大,指日就要攻下北京城,到时候吴大帅登基当了皇帝,你爹爹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啦!”

那少女摇了摇头,瞧着崔安的目光中尽是怜惜之意,叹道:“枉自你生了这般清艳绝俗的容貌,却还是一样的没见识。你瞧瞧爹爹每天所做之事,本来由明降清已是不忠,偏偏又再反清,倘若反清之后一心光复大明也就罢了,却又偏偏谄媚吴三桂,昨天还派人从高大夫家偷来了什么蟾蜍,说是要让司徒海送给拜月教的教主,好让他在吴三桂面前说好话,封爹爹为什么‘临江王’,唉,当真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里,那少女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也是糊涂了,你又怎么懂得这些事?这些日子没人和我说话,我实在是太闷啦。你且不忙走,陪我说会子话成不成?你是爹爹什么时候娶进府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