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著湖畔慢慢行走,一路上鸟语花香,周边间或有高大树木,阳光与阴影交错成行,不久却见一棵年代最久的白杨树之下,有一座满覆青草的坟墓,墓前以木为碑,刻著“殷浮白前辈之墓”几个字。
赵清商“啊”的一声,连忙拜倒。易兰台伫立她身后,不发一言,直到她起身之后,才道:“赵姑娘,请看这一边。”
赵清商随他指引绕了过来,见那木碑后面刻了许多纵横飘逸的文字,与正面的字迹似是出自一人之手。她一颗心不由得怦怦乱跳,心知自己寻觅了许久的答案多半就在其中。
湖畔水汽蒸腾,木碑易朽,字迹不少已经模糊,勉强尚可辨认。刻碑人言道:当日偶入深沉雪,见到前辈尸骨与一本残缺札记,因此得知其身份,收埋于此。
后面又有一段,则是节录札记中文字,殷浮白写道:少年时自创寸灰剑法,成名天下。却不料这一套剑法有极大缺陷,害人害已,但毕竟为一生心血,不忍毁之。因此将剑谱藏于东海,流水剑留在北疆。自己内伤沉重,无医可救,但能葬于深沉雪,此生亦不枉矣。
收尾处一段,则不知是札记中文字,还是刻碑人留下。十六个字龙飞凤舞,笔底生锋,道是“天地逆旅,光阴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下方署名处却有两人,第一个名字字迹与先前一般;第二个字迹却十分秀丽文整,乃是“江北陈碧树、衡阳冯雪筝”。
赵清商喃喃道:“原来是他们。”再度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来时满怀憧憬,归时一派暗淡。一路上赵清商没怎么言语,回到小屋后,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时,又恢复了平日的一张笑脸。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从包裹中取出一本颇为残旧的剑谱,又把手上的汉玉镯子褪下来,连同流水剑一起放到桌上,向易兰台道:“本来你已经帮我很多事情了,可这一次还是要拜托你。这是沧浪水一派的剑谱……啊,你放心,这里面没有寸灰剑法,以后帮我找个合适的人传给他,这镯子和流水剑也留给他。”
她又去包裹中翻找,零碎物件摊了一桌,但除了那只竹根杯,实在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便把包裹一掩:“没了,就这样,多谢你。”
易兰台看著她这般交代遗言一般的举止,明明是很感伤的一件事情,被她做来却少了许多惆怅,好似胡闹一般。他起初原是想和赵清商开个玩笑,可到了后来,不知怎的,一股酸涩情绪忽自心头缓缓升起。
她可以努力把生死之事当成一个玩笑,可他却不能。
他忽然按住她的手,动作突兀,莫说赵清商,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抱歉,其实我昨日找到殷前辈的碑文之时,已经发现医治办法。”
赵清商一怔,随即笑道:“算了,不必安慰我。这件事几年前我就有数,其实也没怎么在意。再说,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几年呢……”
易兰台握住她的手:“并非玩笑。赵姑娘,你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