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十三年,两个孩子的临别赠语还在耳边,如今却已是时过境迁。陈年旧情,弦歌难托,这多年的音讯断绝,何曾想再会时竟是在这阴黑森寒的牢笼之中,一个已做了杀父仇人的阶下之囚,一个却要为救兄弟而不得不去替擎风侯杀人……
一念至此,苏探晴不由唏嘘一声长叹,将那支短笛与碧玉都握在手中,从铁栏杆狭窄的间隙中伸了过去,大叫道:“小顾,小顾,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小晴啊!”
听到苏探晴的叫声,顾凌云略偏了一下头,却是全无反应,仍委顿在地,似在怔怔发呆。苏探晴注意到他身上并无镣铐,也看不出被制住穴道的迹象,不过顾凌云一双眼睛虽然大睁着,却对面前之人事皆视若不见,有若痴傻。
苏探晴眼中闪过怒火,对陪他同来的段虚寸大吼道:“你们废了他武功?”
段虚寸淡淡一笑:“你放心,侯爷一心想收服顾凌云,怎会轻易废他武功?”他日间虽受苏探晴的讥讽,恨得牙痒,却是城府极深,面上不见丝毫不快。
苏探晴脑中闪过一念:“许沸天给他下了药?”
段虚寸点点头,叹道:“苏兄反应之快,可谓段某平生仅见。”
苏探晴早听闻摇陵堂中“间不容发”许沸天精擅用药,甚至可令最坚强的人于迷糊之中吐露心中秘密。其实他心中一直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擎风侯如何知道他与顾凌云的交情?按段虚寸的说法是顾凌云被擒后将短笛交与段虚寸再由他带给苏探晴,但苏探晴很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以他对小顾的了解,似小顾那么不肯服输性格又如何会做出这样低三下四央求之事?如今自然猜到是许沸天药物之效,恨得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段虚寸笑嘻嘻地一拍苏探晴的肩膀:“苏兄千万莫问我要解药,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不敢给你。”这一句乃是报日间受辱之仇。
苏探晴顾不得段虚寸的讽刺,急急问道:“此毒若解,可会有什么后患?”
段虚寸正色道:“我若说全无后患苏兄定是不会轻信。实话告诉你,许先生虽是用药的大行家,却也不能保证解后可完全恢复。”
苏探晴喉间发出一声呻吟,此刻才知道为何擎风侯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他想见顾凌云的要求。而他事前所想趁机救出顾凌云的做法更是根本行不通,纵然能从侯府中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一个傻痴痴的顾凌云又有何用?
段虚寸叹道:“顾凌云是个人物,所以我们也不忍多加折磨他,擒他回来后绝没有严刑拷打,反而请了洛阳城内最好的大夫治他的伤,吃穿应用也是一概俱全。只不过他武功太过霸道,若是以往早就挑了他的四肢筋脉以防越狱,这还多亏侯爷动了爱材之心。”他看着苏探晴握得发白的拳头,一语双关道:“苏兄尽可放心,你从金陵回来之前,我绝不会让顾凌云出任何意外。”
苏探晴自然听出了段虚寸的言外之意:若是自己在金陵府做出什么不利于摇陵堂的举动,那么段虚寸自然也不能保证顾凌云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强忍心头悲愤,面沉若霜,冷笑一声:“好!从这刻起,若是顾凌云有了什么意外,这笔账小弟便全算在段兄头上!”看也不看段虚寸一眼,大步走出牢房。
傍晚时分,苏探晴独自来到洛阳城中一家酒馆内,叫了一盘牛肉,几壶烈酒,自斟自饮着。他知道擎风侯必是会派人监视自己,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所以虽是借酒浇愁,面上却是一付悠闲自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