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探晴叹一口气,想起与顾凌云幼年相知的往事,心头唏嘘不已。不过若要将当年之事告诉司马小狂这样的老江湖,势必要把擎风侯派杯承丈杀顾凌云父亲之事全盘托出,而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顾凌云的安危,这些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虽听闻司马小狂与顾凌云相交莫逆,又看他此次率七色夜盗潜入洛阳伺机相救,却仍不愿把此事说出,含混道:“似顾凌云这般的汉子,自然是谁都愿意结交的。”
司马小狂眼中疑云更甚,朗声道:“苏兄若不愿说明也由得你。不过据我所知,这段日子还有不少人来到洛阳,炎阳道亦绝不会就此袖手不理。你有你的手段,我们亦有我们相救兄弟的方法……”
苏探晴也不解释,忽想起一事,换过话题:“司马兄却是如何知道顾凌云失陷洛阳之事?”
司马小狂道:“江湖上暗中传言顾凌云一路追杀炎阳道叛徒刘渡微到洛阳,又被擎风侯擒住,我起初根本不信,料想凌云一刀何等本事,擎风侯杀之还有可能,生擒他岂不难于登天。可这流言传了近一个月,也不见顾凌云现身,心知确有蹊跷,半个月前又突然接到一封神秘信函,上面详细说起了顾凌云在洛阳失手被擒之事,我半信半疑下,这才带几个兄弟来洛阳打听,却仍是没有一个确实的消息……”
苏探晴心中生疑:“那神秘信函如何到了司马兄之手?”
司马小狂犹豫到:“这封信函乃是我手下一位兄弟遇见一位蒙面人令他转交给我的。此事令我亦是百般不解,我与手下兄弟一向行事隐秘,此人也不知有何本事能查出七色夜盗的行踪。”
苏探晴皱眉不语。司马小狂又道:“不过既然苏兄果在侯府内的地牢中已见过了顾凌云,可知此事确实不假……”司马小狂眼中精光一闪:“嘿嘿,那就让我明目张胆地大闹一场洛阳,至不济也叫擎风侯知道我盗霸来了洛阳,想要杀我兄弟先得问问我手上的斫玉钩!”
苏探晴按下心中疑问,亦知道无法说服司马小狂在洛阳闹事。不过转念一想,有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对手暗伏于侧,擎风侯确也不敢轻易对顾凌云下杀手。当下决然道:“好,便是如此。我便去金陵伺机行事,司马兄则在洛阳牵制擎风侯。一月内我必重回洛阳,若是还无法救出顾凌云,便与司马兄联手斗一斗摇陵堂。”
司马小狂大笑:“苏兄此语甚合我意,这才像个好汉子!”伸掌出来与苏探晴三击,转身欲离去,可才走出几步却又停下身来,正色道:“我与苏兄一见投契,想说几句肺腑之言。”
苏探晴见司马小狂如此郑重其事,站起身拱手一礼:“司马兄有话但请直讲无妨。”
司马小狂面色凝重,缓缓道:“我盗霸一向独来独往,与黑白两道都不沾什么干系。七色夜盗亦是只求财利,少讲道义。但苏兄可知我为何会为了一个顾凌云而不惜与摇陵堂开战?不但要赔上我手下兄弟的性命,甚至还可能把自己的一条老命也丢在洛阳么?”
苏探晴知他必有下文,轻轻摇头。
司马小狂续道:“顾凌云为人直爽重义,豪气干云令人心折,更是身为天下白道第一大盟会炎阳道护法,武功高强,威震武林。不过,在我们这些江湖喋血的汉子眼里,任他武功再强,权势再高,纵是口服却未必会心服。人品武技都尚是其次,最重要的……”他略略一停顿,眸中的泠泠神光宛如无边夜色:“我虽不做侠事,却最敬重侠客!”
苏探晴万万未料到司马小狂身为盗霸,却犹对“侠”之一字如此看重,说出这样一句话!只觉心中有一把火刹时燃烧起来,司马小狂这一句话勾起了他少年的侠客梦,似又听见那魏神口说着江南大侠顾相明的侠义之举。他长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司马兄金玉良言,苏某谨记于心!”
司马小狂叹一口气:“炎阳道在江湖上口碑甚好,郭宜秋亦素有侠名,令野心勃勃的擎风侯早欲除之而后快。苏兄若真到了迫不得已出手暗杀郭宜秋的那一天,尚请想想我今晚的话。”再一拱手,转身离去。
苏探晴重坐于桌前,面对窗外花团锦簇的洛阳夜色,再饮一杯酒,喃喃念叨几遍“虽不做侠事,却最敬重侠客!”,似已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