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风侯当年收养林纯时便已有反意,经过近二十年的筹谋,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惜擎风侯却有一点致命的疏忽:他虽提防着许沸天,却忘了还有一个在摇陵堂隐忍多年,事实上却绝不肯蛰伏其下的段虚寸!而这一点疏忽,便足以决定成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段虚寸身为摇陵堂军师,绝不可能对擎风侯的谋反计划一无所觉,一面怂恿敛眉夫人掌握洛阳兵权断去擎风侯的退路,一面暗中通过许沸天与京师通风报信。可以肯定在去京师的路上必是早已设下埋伏,等待擎风侯与五百死士钻入天罗地网中,若能就此除掉擎风侯,摇陵堂便可完全落入被段虚寸的控制之下。
这是一场尔虞我诈的争斗,局中的各等人物用尽心机,无非为了“权、利”二字。
以苏探晴的浪子心性,并不愿意参与这一场权力斗争,无奈却要为救心爱之人而不得不深陷其中!他虽已基本掌握擎风侯的全盘计划,却已无力改变什么,只盼能在擎风侯赶到京师前救出林纯。
苏探晴弃马步行,抄近路翻过几个山头。这一路狂奔令他汗如雨下,体力透支,真元几乎耗尽。心知以这样的状态纵是追上擎风侯的人马,亦无法救出林纯,只好略做休歇。跃上道旁一棵大树,藏身于枝桠之中,闭目调息。
他虽星夜兼程,此时离京城尚有两日的路程,而擎风侯比他早三日离开洛阳,算来应该已抵达京师,等自己赶去时或许一切已成定局,不由万分沮丧。但为了林纯,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竭尽全力。他与林纯同赴金陵,一路上误会重重,直到在潜龙道中面临生死一线才互吐衷肠,谁知才初尝情味又是长长的别离,念及佳人,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焦躁。经过这一路的策马飞奔,苏探晴实是疲惫至极,本只想小憩一会,却终于支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探晴忽然被一阵蹄声惊醒。警觉地睁开眼睛,却见十余名身穿大明官兵服饰的骑士从藏身的树下经过,而前方半里处尘烟四起,蹄声隆隆,竟似有大队人马沿官道行来。看那声势,只怕不下千人之众。
苏探晴心中一惊,抬头见一轮圆月挂于中天,已是深夜时分。在这个时候如何会有官军夜行?连忙隐好身形,凝神细看。
那些骑士所骑马匹皆是蹄包软布,口藏果核,骑士们不发一声,不停地绕着圈子来回穿插,仅以旗语传递信号,空中尚有猎鹰纵横飞翔,看来应该是大队人马的探哨。沿途民居都被封死房门,严禁百姓出入。幸好苏探晴早早藏在树上,并没有被这群骑士发现。
远方无声无息地出现大群兵马,仿如一条缓缓移动的黑线朝前压来。先锋是五百骑兵,随后是黑压压的大队步兵,枪矛举空,长刀出鞘,两侧则是数百弓箭手压阵,皆是箭在弦上时刻待发。所有士卒全副武装,盔明甲亮,目测只怕不下三千之众,而在大军最后的粮草辎重中竟还有云梯、攻城车等大型器械。全军偃旗息鼓,人数虽多,却是不闻一丝喧哗,显然是训练有素、配备精良的大明精兵。
苏探晴心头疑惑,无法判断这许多人马是何来路。此处离京师不过四、五百里,士兵调动原属平常,但这般深夜行军又不事张扬就极不合情理了。以当前的形势算来只有三个可能:一是大明官兵伏击擎风侯后进军洛阳扫除叛军;二是擎风侯掌控京师后派军回洛阳清肃异己,接应铁湔;再就是塞外鞑靼可汗派遣部队化装为大明官兵直插中原腹地……苏探晴随即否定了最后一种可能,兵贵神速,蒙古铁骑虽然强悍,却绝无可能带着攻城车等大型器械突出奇兵。
苏探晴不敢贸然行动,屏息静气等大军从脚下经过。幸好他出身杀手,极善藏匿,不然在大军中若是被发现,纵有飞天入地之能,亦难逃几千人的围攻。
等到大军走过半柱香后,最后尚剩余两骑探哨远远坠着大部队。苏探晴借着树枝掩护悄然缀在两骑身后,打算伺机擒下两人问清这队人马的来历。
左边那名骑士座下白马,手持大砍刀,右边那人黑马长枪。两人不时左顾右看,极为警惕。正好一朵乌云飘来遮住月光,苏探晴趁此机会闪身落在两人身侧几步远的一棵树梢上。
左首骑士蓦然停马,侧头倾听:“九弟,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口音是正宗京片子。苏探晴未想到一个普通骑士竟有这么好的耳力,微觉惊讶。此刻大军前去不远,若是他们呼喝起来自己虽可脱身,却无法擒住两人审问。只好借着树枝掩住身形,静观其变。
右首骑士笑道:“五哥大紧张了,大概只是林鸟经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