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笑道:“你醒啦?”
常思豪一时尚搞不清状况,想起李双吉被自己绑在筏上,于是左右扫望。
女孩子笑道:“你在找那个大个子吗?”常思豪:“你看见他了?在哪儿?”女孩子一指不远处的大石:“在那里,我姐姐正在埋他。”
“埋?”常思豪浑身一震,撑起来跌跌撞撞跑去,绕过石头,只见一个少女正跪在阴影里挖沙,李双吉偌大身躯,已然埋得只剩一个脑袋和半条胳膊。旁边扔着一截木头和自己的外衣。
常思豪望着那颗阖目安静的大头和烧焦的发髻,眼前立时现出他在船上拼死扛住火梁的情景,泪水呼地涌了出来,口里唤道:“双吉!双吉!”向前晃了两步,身子脱力,双膝一折,扎在沙地上。
忽然“嗷”地一声,李双吉坐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低头看,原来李双吉是被横着埋在沙中,自己跪的正是他的肚皮处。见到他没死,常思豪大喜赶忙将他抱住:“太好了!双吉,你没事儿!”
“哈哈——”李双吉咧开大嘴一笑,跟着“叽”地往他脸上喷了口水,两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那少女赶忙又往他身上堆沙,常思豪拦道:“他还没死,你干嘛埋他?”少女指着李双吉发肿的胳膊:“他被水母蛰了,这个法子可以治呀。”常思豪这才恍然,心想土办法多半有效,也帮着她们一起堆,不多时便把李双吉埋了个严实,只剩下头部和被蛰的胳膊。那少女道:“你让开些。”将常思豪往后挤去,和妹妹一齐蹲在李双吉那条胳膊边。常思豪不知所谓地瞧着,只见海风将她们腰后的布帘撩动,四条光光的小腿间有两道清亮的水线落下来,浇在李双吉的伤臂上,发出轻轻的哗响。他愣了一愣,忽然明白大概这也是治疗方法,又愣了一愣,赶忙背过脸去。
不一会儿水声消止,两个女孩推沙将李双吉的伤臂盖好,回到山谷边找来些清水、果子。常思豪先橇开李双吉牙关,给他灌上一些水,跟着狼吞虎咽一番,肚里有了东西垫底,人也精神了起来,穿好衣服,向两个女孩拱手道:“多谢两位姑娘搭救。”
两个女孩子静静瞧着他。
片刻后,小女孩眨眨眼睛:“这就完啦?”
常思豪有些尴尬,摸摸身上,银两早已散落,银票也都成了纸浆,就剩下柄胁差,可是小姑娘要刀何用?
小女孩伸出一个指头建议:“你何不以身相许?”刚说完便被姐姐在头上敲了一下,呵斥道:“你懂什么叫以身相许?”小女孩抱头嘟嘟嘴,跳进水中挖蚌去了。姐姐和常思豪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攀谈之下这才得知,原来这对姐妹没有姓氏,姐姐名叫海沫,妹妹叫浪花,就住在附近的小村落里,靠捕收海产和林间野果维生。聊了几句,海沫也下海去挖蚌,常思豪在岸边照看李双吉,不觉间过了半个多时辰,两姐妹从水中出来,筐里都装满了海贝。海沫走近来问:“怎么样了?”常思豪道:“他还没有醒过来。”
海沫有些奇怪:“应该差不多了呀。”凑近来扒开沙土,只见李双吉原本皮肤粗糙的胳膊竟清嫩嫩的如水晶冻一般,不禁皱起眉来,说道:“看来是不成了。”
“啊,”她妹妹浪花低下头,像努力思考什么似地戳戳脑袋,忽然握拳在掌心一拍,建议道:“那还是埋起来吧?”常思豪赶忙拦住:“怎么能埋?”浪花道:“你觉得烧掉更好吗?”海沫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安慰常思豪道:“别着急,咱们把他抬回村子去,也许村长还有办法。”
常思豪忙不迭地点头,捡起十里光阴和斩浪刀带好,将李双吉背在身上,随同两姐妹走入山谷,一路上但见小径两边绿意拥挤,花藤缠树,阔叶排刀,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地面上也是盘根错节,布满奇花异草。树林中虫鸣鸟噪,偶有银面小猴窜摇荡纵,骑枝抓挠,毫无惧人之态,更可见蛇行兔走,隐约闪烁,一现即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