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长孙笑迟的声音有些暗哑,侧头向窗外望去:“你想一想,当初的你我,曾经多么渴望这样一片星光月色、庄户田园?那些憧憬、誓言、情话,你可还记得么?人在繁华当中,便有出尘之想,真正清静下来,又不免会觉得寂寞……你本是个活泼的性子,我懂的。家务的事情,是我粗心了,以后……”
“和那些没有关系!”
水颜香陡然提高声线,似乎吓到了自己,恍惚迟滞间,在黑暗里把头略低一低,声音又弱了下来:“我不要那些琐事消磨了你……一个堂堂男儿,每日里挑水、劈柴、打渔、洗碗,成什么样子?那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长孙笑迟一笑:“什么侠剑英雄,不过是名词罢了,你我都是人,普普通通,有手有脚,有鼻有眼,起了床就该叠被,吃了饭就要洗碗,这又有什么不对?呵呵,你该不会是爱上了‘英雄’二字,而不是面前这个‘我’吧?”
水颜香忽地安静。
里外屋的窗子将月光分成两道,洒在她的背上,也洒在长孙笑迟的脸上。沉默像两人之间的黑暗,在屋中形成一道斜深如渊的影墙。
“瞧我,总是和你抬杠。”像要打破尴尬般,长孙笑迟发出和缓的一笑,回过头来:“你若是待得闷了,咱们便离开这里,出去游山玩水,饱览天下风光,好不好?”
水颜香没有声音。
“小香——”长孙笑迟想要说些什么,忽听“刷拉”一响。
袖风拂起处,一件物事扑嗵落地,骨碌碌滚落在他脚边,借月光看时,是一颗半张着嘴的、细白面皮的人头,正是小镇上税官老爷打人的跟班。
水颜香:“你卖鱼的时候小常就在附近的客栈,居高临下,一目了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已和我讲过。”
长孙笑迟望着人头,脸色凝冷下来:“此人罪不至死。”
“那不重要,”水颜香道,“重要的是做人要有血性,要有心气儿。”
长孙笑迟眼前浮现出一摊白亮粉条沾满黑泥污水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在变黑、变重、变沉。
屋中死一般静。
不知是过了片刻还是一生——水颜香道:“你可知小常兄弟怎么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