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斥道:“借口!你别忘了,瑄儿是师父惟一的孙子,当日师父在时有多疼他——大家都对他给予了厚望。就是为了你妹妹一句糊涂话,耽误了他十几年。你不赶快给他补一补,如何对得起师父?”
吴剑知正色道:“江湖险恶,我妹妹没有说糊涂话。”
吴夫人奇道:“什么江湖险恶,二师弟自尽三醉宫,死得那样惨烈,只怕瑄儿应当学好武艺为他爹爹报仇才是。”
吴剑知叹道:“你不明白。”
吴夫人冷笑道:“我明白,我怎不明白?二师弟当年与你妹妹怄了气,你们兄妹俩耿耿于怀,所以如今你就不肯教瑄儿武功!”沈瑄心中大奇,自己父母不合,这倒是从未听说。
吴剑知急道:“师妹,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毫不相干的事情嘛!你总该信得过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瑄儿好!”
吴夫人沉默了一阵子,又道:“我不赞成。姑娘不过是怕他沾惹江湖恩怨,可是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你若真为他好,就应该教他武功,这才能把他约束在本门之下。你不见卢长老的信中说,瑄儿迷恋天台派那个小妖女,今天的情状你也看见了,这岂不是冤孽……”
沈瑄暗道:“原来卢澹心给他们写过信了!”忽然又想起了蒋灵骞和卢澹心所说天台派那段往事恩仇,心里乱了起来,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沈瑄这一夜心情激荡,说什么也睡不着。一忽儿想到吴剑知的冷漠暧昧,一忽儿卢澹心的话又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翻腾。他本来早已打定主意,不料一旦被人触动心弦,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听听窗外已交四更,实在耐不住了,抽出壁上的长剑,冲到院子里,舞弄了一回。
他练的却是蒋灵骞教他的梦游剑法。这套剑法轻灵快捷,使完之后似乎心情真的舒爽许多。可是蒋灵骞没有来得及教完,只到了“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练到这里戛然而止,心中总有不足之意,只好再来一遍。
如此几个夜晚,沈瑄都在院子里悄悄地练习梦游剑法,直到自己练得筋疲力尽为止。如此一来,倒不会睡不着觉了。其实他心中还有这样一个想法,吴剑知不肯教,未必我自己不能学。谁知这一夜,他方练完一遍梦游剑法,就听见吴剑知在背后道:“很不错的剑法嘛!”
沈瑄回过头来,道:“舅舅取笑了。”其实论起来,吴剑知先是他父亲的师兄,称呼大师伯更为相宜,但沈瑄想到他既不肯收录自己,也只好以舅舅呼之。
吴剑知浑然不觉,宽厚地笑笑,扶着沈瑄的肩膀道:“你跟我过来。”沈瑄跟着他转了几道门,却来到了湖边一所亭子上。放眼夜色中的洞庭湖,明月在天,繁星在水,烟波淼淼,潮浪如歌,胸中的尘埃都被一股豪情荡涤掉了。
吴剑知道:“瑄儿,你知道这碑文的来历么?”
沈瑄早看见亭子中间是一块古旧的石碑,上刻有诗句,遂道:“小时候爷爷对我说过,这碑文中有一套剑法。爷爷最早就是靠了这剑法成名的。”
吴剑知点头道:“不错。‘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当年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这碑文是吕洞宾留下的真迹,原是一个谜语,暗指一套纯阳剑法,只是无人解索得出。有人说剑法藏在北海,有人说在广西,都不尽实。当时先师也如你现在一般年轻,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套剑法。他走了好几年,足迹遍及长江两岸,也历经了不少江湖艰险,但始终没有找到这剑法。最后他又回到洞庭湖来,再看这石碑,忽然福至心灵,顿悟出其实这剑法并没有藏起来,就摆在这石碑上。瑄儿,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