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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就象是一只刚出炉的大炊饼,颜色焦黄,炙热烫手,冒着腾腾的热气。天地间的一切都被这只大炊饼给染黄了,草木早已枯黄,地里的庄稼也是一样,道路上浮着黄色的尘土,已有尺许来深。这些尘土随风飞扬而起,又把镇子上的大小房屋也涂成了土黄色。

就连天空中,也是一片灰蒙蒙黄澄澄的,不复以往的蔚蓝。

只可惜这炊饼虽大,却并不能吃。

湖广省本是大明境内最大的粮食产地,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甘林镇位于鄂境北端,汉水之畔,水土肥沃,出产的稻米也是出了名的香脆,常常会进贡到京城皇宫里给皇上吃。不过这都是以往的事了,如今的甘林镇别说种水稻,就连最耐旱的黑麦,也种不活几亩。

比连续三年旱灾更糟糕的,是连续四年的干旱,灾年米贵如珠,镇外路边的那些杨树皮,都已被剥光啃尽。

啃光树皮的,倒并不是甘林镇本地的人。甘林毕竟靠着汉水,尽管连年干旱,原本百余丈宽的大江变成了数丈宽的小溪,但终归还是有一点水可以用于浇田,种出一点点粮食糊口。可受旱的并非只有甘林,而是整个鄂境,并不是所有的府县地域都有河流经过的。

庄稼没有收成,唯一的活命之道,便是出走。从鄂境去往豫境,紧靠着官道的甘林镇乃是必经之地,是以这几个月以来,镇内镇外,街边路上,随处可见成群给伙的流民。也就是他们,啃光了树皮。

这些流民越来越多,已经足有数千人,他们拖家带口,随身却都没有带粮食,更没有银两,那些树皮和青草,也很快就要不够他们吃的了。

不过这世上既有吃不饱饭的饥民,亦会有吃香喝辣的富人。

“临江楼”是甘林镇上最大的酒楼,位于镇子中心的大街上,紧临着汉水。虽然如今的汉水,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溪,风景大打折扣,但临江楼的生意却甚是红火,一点折扣也不打。

才刚到晌午时分,楼前的栓马桩上已系有二三十匹座骑,上下两层的酒楼厅堂内,各桌上的客人已是坐满了一大半。此处是官道必经之地,往来湖广和河南两省的客商一向都不少,而这临江楼本就是南北百里地界最大的酒楼。

坐在东首临窗四张八仙大桌前的二十多个客人最是豪阔,却一个个背刀挎剑,身着劲装,皆是江湖上的武人装扮。

为首的三条汉子,背上全都斜背着钢刀,刀身裹在青布中瞧看不见,只有刀柄露在外面,上面系有的金银丝线编成的飘坠,形状有若翎毛,甚是特别。

居中的一人四十来岁,青须白面,粗眉环眼,在他左右手的二人一个三十五六岁,一个则年纪更小些,虽无胡须,容貌却与青须汉子有些挂相,显然是三兄弟。

“凤翅帮”是鄂境蕲州一带的不算小的白道门派,门中传承的“五凤朝阳刀”亦是豫境武林中颇有名气的刀法,据说比湘境五虎镖局的“五虎断门刀”还厉害三分。而这三人正是“凤翅帮”的帮主关雄和他的两个弟弟关豪和关杰,江湖上人称“凤翅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