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身旁的伏利度脸上变色,刚要起身呵斥,阿清一伸手拦住他,对那校尉道:“你过来。”
那校尉驱前几步,走到阿清面前单膝跪下,叩首道:“郡主!我们虽万死不足以报国,怎可为了偷生而臣服番邦小国?石付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请杀此奸人!”
阿清顺手丢给他一把刀,道:“好,去,你一个人先去把赵无究的人全杀了,提他的头回来见我,我就杀石付,带你们去进攻慕容恪,如何?”
那校尉大喜,道:“末将遵命!”跳起来叫道:“兄弟们……”
阿清喝道:“混帐!你没听清我的话么?你一个人去杀,谁说其他人可以跟你去的?”
那校尉一怔,道:“可……可是他们有六十几个人……”
阿清道:“我不管。你去杀罢。”说着自顾喝酒。那校尉呆在当场,看看阿清,又看看同样呆滞的同僚们。几名军官跪下道:“末将愿……”阿清一口截断道:“谁也不许!你自己去,记住,一定要杀干净,一个不留。有一个漏掉的跑来杀了女人孩子,都是你的罪过。”
那校尉呆了半天,跪下道:“末……末将不能……”
阿清道:“不能?”那校尉道:“是,末将一人之力……实在……请郡主降罪……”
阿清道:“好吧,念你忠义,刚才自愿请命那三人也跟你去。你放心,有这么多老弱妇孺替你呐喊助威,一定能行。”
那人汗如雨下,颤声道:“还……还是不能……末将死不足惜,不能连累了郡主和族人们……”
阿清道:“哦,你想起还有族人了?你想起还有那么多跑都跑不动的老人和孩子了?慕容恪的大军与我们相比,可比你与这六十几名骑兵的差距大得多了去了。石付虽非我族人,可是为我族殚精竭智,立下多少功劳,你们却在这里逞匹夫之能,坏我大事,还有脸说忠义!”说到后面,站起身用力将酒杯一摔,酒水泼了那校尉一脸。所有人都吓得腿肚子一哆嗦,扑地跪倒。帐篷里一时寂然无声。
阿清胸口剧烈起伏,看了他们半天,道:“大赵灭亡,谁有我的心痛?谁有我这般绝望?要说可以自尽,我早死了千次万次!我不只国破,我的家也完了。可是我的伯伯叔叔、父亲母亲死的死,逃的逃,我向谁诉苦去?我不能哭,不能喊,甚至连沉默都不能……我已经倦到了极至,痛到了极至,但我却还没有倒下,你们觉得奇怪吧?因为……因为还有支持着我的人。”
她走到帐篷门前,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遍布在帐篷的四周,几千人聚集在一起,除了偶尔有小孩哭泣或老人咳嗽之外,寂静无声。星空下,巨鹿平原上的丘陵隐约可见,却看不见一个站立的人的身影。人人疲倦到了极点,尽管明日有不可知的道路等着他们,他们也无暇思考,相互依偎着睡了。
这也许是最后平静的夜晚了。
“你们看看他们罢,看看罢。”阿清淡淡地道:“明天,我要笑着去面见慕容恪,请求他让族人们离开这里,回归草原。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抗争一条路,有的时候,屈辱和臣服,是你不得不走的一步……明天就知道了。明天……明天快些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