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灵智一听之下,盛怒中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陡然清醒过来,暗想:“不好!我竟使出天王开碑掌对付一个后生,若被师门察知,非重重处罚不可。我既已败在他手下,若再缠斗下去,还有脸见人么?”他气势已馁,当下抱拳道:“这一场在下认栽了,他日定要向阁下讨回这个场子。请问阁下师承何处?”

李四标望向赵观,也很想知道这少年的师承来历。却听赵观笑道:“在下的武功,名叫花拳绣腿功,是李家大小姐亲自传授的。刚刚学会不久,让阁下见笑了。”说着向李画眉望去。他出头代李四标应敌,一半是因为他和李四标的交情,一半则是因为他见了李画眉脸上担忧焦急的神色,心下不忍。此时两人目光相对,他见李画眉嘴角含笑,双颊泛红,心想:“我出来冒险一场,让她高兴一下,也算值得了。”

熊灵智知他胡说八道,向李四爷看了一眼,心想:“这人多半是李四爷的门下。哼,不知青帮中还有这等奸诈的人物。”他叹了口气,回身大步走出,门口帮众上来拦他,他双手一振,将四五人震飞了开去,转眼消失在门外。

熊老三见兄弟输在这少年手下,一怒离去,又急又惊,忙跟着追出,却见门口已站满青帮帮众,手拿刀棍,显然不会轻易放人。

李画眉走上一步,冷冷地道:“熊三爷,你大摇大摆闯进我家门,伤我帮众,对家父无礼,你道这么容易便能出去么?”熊老三脸上变色,他毕竟是个识时务的,自己这番大大得罪了李四爷,如何能讨得了好去?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卑辞求饶:“李四爷,你老大慈大悲,请你老大人大量,恕罪则个!”

李四标懒得跟他啰唆,转身向赵观笑道:“江小兄弟,咱们快去用饭吧,菜怕要冷了。”便与赵观和女儿走入内堂。张磊恼熊老三对师父不敬,抓住他打了他十多个巴掌,又逼他磕头发誓,不敢再对青帮中人有半丝不恭,才放他和几个手下走路。

李四标眼见赵观施展武功,十分惊异,听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师承来历,便也不多问。他对这深藏不露的少年越来越喜爱,却总因不明他的底细,不敢完全信任。

〔作者按:网巾乃是一种包裹头部的头饰,传说明太祖曾微服出游,见道士结网巾,乃取巾式而颁行天下,因此有明一朝男子不分贵贱,多裹网巾而不戴帽。〕

第五十四章 辛武内乱

这日赵观又去李家和李家父女闲坐说话。他见李四标面带忧虑,若有所思,便问起究竟。李四标摇头道:“我帮内出了一些事,老夫明日要出门处理,为此忧虑,让你见笑了。”赵观道:“既是贵帮中事,晚辈不好多问。但我若能帮上四爷甚么忙,四爷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李四标沉思一阵,说道:“江小兄弟,这事你若愿意出手相助,老夫很承你的情。事情是这样的。本帮在总坛之下,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坛。上月南昌的辛武坛主苗立人急病去世,帮里为了决定下任坛主,正闹得不可开交。乙武坛主林伯超这几年野心不小,四处扩张势力,辛武坛主去世的消息一传来,林伯超立即派他儿子庚武坛主林小超去往南昌,拥护他的亲信继任辛武坛主。我不愿他得逞,也派了甲武坛的手下去扶持另一位香主继任坛主。双方势力相当,争执不下,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弄得不好,便是一场帮内火拼。我和画眉、磊儿明日便动身去南昌,跟林小超等人交涉。这人武功甚强,手下也有些硬手,江小兄弟若能跟我一道去,危急时助我一臂之力,老夫感激不尽。”

赵观听是他帮内纷争,并不想插手,但听见林小超的名字,想起便是曾威逼苏州名妓方柔卿下嫁的家伙,暗想:“四爷跟林家原本不合,这回可是真对上了。我倒想去会会这庚武坛主林小超。”瞥眼见李画眉望向自己,神色甚是殷切,心想:“四爷既对这事担忧,他当我是好朋友,我便跟去瞧瞧,危急时出手保护他周全便了。路上有机会和画眉亲近,那是更好。”便道:“在下身为帮外人,这争夺坛主之事,恕在下不便插手相帮。但四爷既是为这事忧心,在下很愿意随四爷跑一趟南昌,能替四爷分忧之处,自当尽力。”

李四标十分欢喜,说道:“如此便烦劳小兄弟了。”

次日赵观便带了家丁崇福,跟着李家众人上路西行。一路上赵观得着机会,便去找李画眉谈天说笑,但她大多跟在父亲身旁,赵观不得不有些节制。李画眉聪明能干,这几日中赵观常见到她辅佐父亲、率领帮众,确有女中须眉的气概。李四标的徒弟张磊也是甲武坛下的香主,率了六十多名手下随行,他武功虽不弱,却莽撞粗心,脾气暴躁,赵观知他对自己不怎么友善,便也不去招惹他。

一行人朝行夜宿,这日在一个分坛落脚。晚间月色甚好,赵观到庭院中走走,盼能碰上李画眉,跟她调笑几句。他逛了一阵,甚觉无聊,不由自主地来到李画眉的房外,正考虑要否去敲门时,却听门内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和你爹都将那小子看得太高了。这姓江的甚么都不会,徒然生着一张俊脸,靠着点小聪明,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