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的剑,又看了看他,说道:“你……似乎变了。”
他的确是变了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后来又听半人马库尔苏勒——愿他安息——提到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之后我们俩再次相逢,他的话略微多了些。等待在安德烈的军中与他相见的时候,那个西蒙已经颇有人情味儿了。
而到了如今,他竟然会提到“故人之后”这个词儿,并且做出这种举动来。
如果是从前的西蒙,是断然不会将心思花在一个凡人身上、也不会露出此刻这种表情的吧?
他微微一笑:“变?不,我还是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此时我与瑟琳娜站在卡车货箱的顶上,西蒙则停在我俩身边。身后不远处是白山的城门,左侧就是行人来来往往的大道。然而那些人都像往常一样,或是面色匆匆地行路,或是相互寒暄,或是心怀鬼胎地左顾右盼,似乎想要从某个人的身上偷偷弄点儿什么。
他们都没注意到我们,就仿佛这卡车并不存在。
这应当也是西蒙的法术吧。至于卡车里的那个凡人,在出城的时候便被留下了。要让一辆车行动起来办法可多得是,没必要带上一个大惊小怪的家伙碍手碍脚。
此时西蒙便看着那些凡人,眼神里竟有几分悲悯的神色:“从前我觉得,想要追求武道极致、或者想要成神成圣,必须得抛弃心中的情感——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所以你见到了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找到那枚发钗,心中再无挂碍,我就可以专心去做我想要做的事了。”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始终还是一个人。无论你我,她——”他看了看我与瑟琳娜,“认为自己多么高贵,都始终还是一个人。于是便会有情感。而我从前追求的那种境界,无欲无求——一块石头、一张桌子、一把剑,都可以轻易达到。然而它们毕竟是蠢物,甚至连我们轻视的那些凡人都不如。”
“我从前追求超脱。但是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弄明白一件事。超脱,不是抛弃心中的那些情感,而是……率性为之。做一切想要去做的事,心到哪里,人就到哪里。这才是超脱。”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就比如你现在所做的这件事?”
西蒙淡淡一笑:“我想让你知道我领悟了很多东西,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所以我就让你知道了。”
“那么那位佟将军呢?你似乎并不喜欢他。”
“因为我想要兑现我对他某位祖先的承诺,所以我容忍他。但是在我不想容忍的他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我会让他辞官、去前山找我。”
瑟琳娜忍不住说道:“那么,现在的你和一个凡人有什么区别呢?你们同样都要为一些事情而忍受另一些事情。若说这就是超脱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