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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公文写着大抵都是关于县学今年招生不满和隔壁县满员的强烈对比,被知府点名批评,而沈伯言则给县令代笔回信,明显不是一个好活。

沈弈对此倒是对此不感兴趣,毕竟自己现在总不能就去县学,那里听说是秀才公才能去的。他把掉落的公文都捡在手上,然后按照公文上写的时间顺序摆放清楚。

在这期间,沈弈也好人做到底,把塞得乱七八糟的书籍收拾出来时,发现共有藏书三十余本,其他大部分都是价值不菲的儒家经典,不过他都在寺庙的藏书阁见过,那里有数十万本书,沈弈直到离开也只背了四分之一。

不过来离阳村后,沈弈还没在沈家之外见过一本书籍,似乎这是一个极为稀缺的玩意。

他慢慢地把书籍根据自己从小学习的顺序放好,过程中,他还会打开看一看,是不是跟自己背过的一样。是一样的,并且还有一些深度粗浅不一的批注。

沈弈津津有味的看着,里面的有些批注跟明镜教他的不一样,就比如这本《尚书》,他顺手就翻到其中被翻阅最多的一页。

映入眼中的是,虞书?大禹谟的一行字: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有人不自觉地念出来了,但不是他。

沈弈转头望向发声的方向,本该是在睡觉的沈伯言醒来,还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后方,他转过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沈伯言眼中除了刚睡醒的迷茫,还有些许惆怅。

沈伯言睡梦中,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就被惊醒。正好就看见有人在自己的书柜前看书,他就过来看看是哪个“小贼”?

“大伯,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沈弈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询问道。

沈伯言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从容反问他:“你知道这句话是何意吗?”

说完之后,他像是回过神,轻拍了额头,懊恼;“忘记了,你在寺庙里吃斋念佛,哪里有会看这些?是大伯还没缓过神来,抱歉了。”

沈弈脸色微变,然后踌躇地回答道:“这句话是说人心是危险难安的,道心却微妙难明。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大伯你说我解释的可对?”

其实明镜不是这样教他的,甚至意思有些相反,不过沈弈清晰得意识到如果自己按照他的意思解释给沈伯言,那自己现在能不能完成任务的关键就没了。所以他选择两相结合,表达得更好。

沈伯言有些讶异,他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沈弈,满腹狐疑地提问:“那这段话出自何处,你可知道?”

“源于尧舜禹禅让的故事,上古时期,当尧帝把帝位传给舜帝以及舜帝再把帝位传给禹帝的时候,世世代代相传的就是这十六字话。”沈弈相当轻松就记起来这个典故。

沈伯言大惊失色,忙问道:“你是从何处学的这些话?我记得你不应该是在寺庙里生活的吗?难不成僧人还教这些?”

他点了点头,说:“就是寺庙师父教我的,我从小就学了。”

“那除了《尚书》,他们还教你些什么?”

“嗯”沈弈假装思索了一下,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回答,“师父们还教了我四书五经,我大多就记得,如果大伯不信,可以提问我几句试试。”

他有些藏私,如果说自己全都背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对方吓到。

顺口问了几句,见对方都答了上来,沈伯言之前已经足够惊喜了,现在这才敢真的相信面前这个侄子深藏不露,居然真的读过书,而且还不少!

不过他也有疑惑:“那些僧人为何会教你这些?”

对了这个问题,沈弈虽然不清楚,但早想好了对策,难为情道:“师父说是因为我在红尘还有劫未过,佛祖没办法收我,然后我在寺庙时身子不好,不适合练武,所以他们也无法教我佛经和武艺。可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放着我不管,就让我学这些了。”

沈伯言听了,勉强相信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们这一支沈家下一代终于有了一个能念书的。

在年轻的时侯,沈伯言去过江南,那是文风最昌盛的地方,他至今难忘。所以老了之后,他看到善化县文风不盛,县令无所作为,才如此悲观。不过最让他痛心的是他们沈家也是如此。

沈伯言曾经也想过,让沈弈跟着自己念书的想法,毕竟侄子身体不好,干不了农活,又不会其他,可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他远远比同龄人少了开蒙到现在的六年时间,现在重新纠正性子已经太晚了。

可如今老天爷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侄子沈弈居然已经读书六年了,并且刚刚好赶上了进程。就算他天赋不行,在科举一路走不了太远,可沈伯言却有信心让他接替自己在县城的饭碗,继续让沈家有下一代的基石,能在科举路上走的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