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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四日天未亮,准备放榜了。至此,一家欢喜一家忧。

初春的黎明,渭朝京城还是凄风應飕,行人稀少。

礼部南院大墙外,车马喧闹,人声鼎沸。原来是礼部试出榜的时刻。突然,钟鼓齐鸣,巨龙似的火把队簇拥着金榜从礼部鱼贯而出。

榜才上墙,翘首而望的人们蜂拥而上,把几张大榜围得水泄不通。皇榜下的人摩肩接踵,争相观看。

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

万里随便金鸑鷟,三台仍借玉连钱。

话浮酒影彤霞灿,日照衫光瑞色鲜。

十二街前楼阁上,卷帘谁不看神仙。”

放榜日这天,全城轰动。整个京城里车马喧闹人声往来,老百姓们纷纷从家中出来挤上街头,去看看今年谁是中榜的“神仙”。

毕竟科举放榜就代表着能不能让人鱼跃龙门,瞬间改变人生,一张窄窄的榜单承载了多少读书人十年寒窗的辛酸,为了跻身于此,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各路考生都会拥挤等待放榜人宣布结果,“盼望捷报,但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是报马到来,连做梦都会出现幻觉”。

灯笼火把将榜照得通明,嘴快的高声念起了榜上的名字,挤不进去的隔着人墙侧耳细听。不一会,狂笑的欢呼、悲伤的哭泣、失望的嗟叹、切齿的咒骂,一片嘈杂。

这是最让人心跳的时刻,也是最叫人心痛的时刻。也许有的人早已得到消息。

长安虚过四年花。

对于一个忙碌在仕途的举子而言,是无心关注自然界的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的,也许看到那百花争艳,更会使举子那颗敏感的心加速心跳。花有再开时,而自己的仕途之路何时才能打开?

每个参加考试的考生都心惊胆战,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紧张万分。在等待成绩的时候,时而觉得自己高中,时而觉得考不中,“此际坐立不安,好似被拘禁的猿猴。

等发现榜上没有自己名字之时,“神色骤变,好似吮了毒物的苍蝇”,寥寥数语道尽了考生的辛酸和忐忑心态,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人马混杂,摩肩擦肘,墙边举子抬头看榜,看完榜往外走的,有那苦苦寻觅自己名字不得的举子只得一声幽叹,前途渺茫,三年之后又是三年,青春岁月不由蹉跎。形容落寞,有人相扶。

从四更天开始,便有士子独自或带着家仆开始在贡院外张望等候贴榜,有那中了式的“平地一声雷”,男子得知放榜时自己已经金榜题名时内心极度的狂喜之情,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多年的艰辛有所收获,恍惚之间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

家仆的一声欢呼引来周遭人的热情问候和恭喜,毕竟今后就属于同年贡士了。再者,殿试一般不会黩落贡士,也可以说同年贡士即为同年进士,那这层关系可就更不一般了。

出身北方世家梁洵正和其族兄梁洵勤一同赴京会试。

两人虽是同一族的,但梁洵正是旁支,到了他这一辈,家境已然贫寒。他们这一辈家中人虽多,但小辈资质平庸,青黄不接,若不是他刻苦读书考中了,成了族中唯二的适龄举人,梁洵正必然不能和嫡支的族兄一同赴京。

但家规森严,即便他考中举人,所得到的银两也不能贴补家用,名下的地产挂着族中的地,生活与没中举前没有丝毫改变。

来到京城,梁洵正只能独自一人在低档小店饿一顿饱一顿度日。族兄梁洵勤在京城有富贵宗亲,住在深宝大院里,无忧无虑。

揭晓的头天晚上,风雪交加,不断有消息传来,梁洵勤中榜,梁洵正杳无消息。

梁洵正自叹命苦,但也暗中庆幸。他害怕,害怕自己中榜后,做了官,继续成为家族的傀儡,为梁洵勤做垫脚石。

他喝到半夜,独自回到住处。愁绪如云,难以入睡。没有多久,禁官钟鼓鸣响,有人跑来,报信,他金榜题名,而族兄梁洵勤落榜,两人的结果与小道消息正好相反。

放榜的这一天,流星照例被派遣出来,看榜,他仗着人高马大,挤进了第一排。流星认字,从第十六名开始向上看。

不是他不相信主子考不来更高,流星非常相信四郎能够名列前茅,是在文渊侯做工的几个月,他也和府中的仆人混熟了。仆人居于京城角,见识比他深,闲聊中也同他说了会试的含金量,很多个在地方考中的解元的,来到京城得个一百多名开外的名次,见怪不怪。

听他们这么一说,流星心中难免直打鼓,再加上府中管家在他离开前叫他从五十名往上看。

心思百转千回中,流星的目光从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划过,越往上身子越凉,等看到前三名时,心紧紧揪着,万一呢,万一呢,他鼓舞着自己,要相信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