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缩头搭脑地望了一眼这位“先生”,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神。
从来都没有见过“先生”这般的模样,人是齐整的人,神情更是丝毫不见颓唐,反而是淡淡的宁静平和。
太平静了。
“先生?”
侏儒小声地念了一句,骨子里都是怂的意境,小眼睛三角似的耷拉着,两只畸形粗糙的大手在袖筒子里来回的揉搓。
朔北的天气,可冷着哩!
先生笑了笑,秋波水色蜿蜒成九曲天河的模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说:“我这些年倒是托你的福,进了戏班,赚了一二角大钱。还没有报答你呢,可谁成想今日有此一劫,约摸着是躲不过的了。眼下世道便要乱了,我手里这点儿余钱倒正好托付给了你,也算是了结了一场恩情。”
侏儒愣了一下,习惯性地便要推脱。
“哎哎哎!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俺常里也便傍着您这位角儿混得二三酒钱,哪里还受的住这等折煞?先生您快收了包袱吧,等过劲儿,人都回来了,咱还开场满朔北的唱着呢!可不敢无功受禄!”
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那种郁郁的神色也并未消减。
只见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头佩儿,低头默默地把玩了一两下,摩挲过带着包浆的光滑表面。
“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许是先生语气里的悲凉之意太重,重过了霸王别姬里的十面埋伏,侏儒垂眸,向来善谈多嘴杂舌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接些什么话为妙了。
先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声:“我的钱也并不算是白给你的,你拿上包袱以后,等晌午过一刻,看准了他们的疏漏,就顺势从后面的狗洞里爬出去,也算是逃出生天。一路往西南走,别回头,越快越好。该交代的我都写在书信里了,都是用这几年教会你的那些字写的,你读了,也就明白了。读完记得烧掉,别让第二个人再晓得了其中的关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