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湖说:「从小就认识了,上海滩上谁不知道程家。」
「邻居?」
「算吧,我是驻军子弟,两人住得挺近,就记得他们家的大门从来不开,偶而一回开了,我跑去看,才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资本家。」林少湖回忆说:「我还记得他爸爸妈妈,两人经常出现在白俄开的西餐社,穿着十分考究,但诗人还是很客气的。」
「程静钧呢?」
「大少爷,」林少湖又笑起来:「什么都不懂,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当时有个形容叫『金丝鸟』,所以……」
他顿了顿:「所以后来他被人拉去跪玻璃渣,还是很可怜的……」
「不讲了,」林少湖说:「陈年旧事,不跟小孩子讲。」
夏明若问:「你放他走的吧,从学校的囚室里?」
林少湖抹掉头发上的水:「我也送他上了火车,以为他不会活着回来了。」
「喀!」夏明若大笑:「活得可滋润了!」
林少湖走进树影里,微弱的星光下看不见他的表情:「嗯。」
他静默了半晌,大概在点烟,黑暗中亮起一点火星。
「七五年我参加侦破培训班,有记者来采访,我和我的战友们便登了报,他大概看见了,就给我写了封信,这封信辗转到我手上时,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半年,信上没署名,而且就写了两个字:『少湖?』,可我第一眼就知道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