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客人也就散了不少,纪直不大在乎那些人脸色,自顾自便回了屋子。
料想那群没种的也没有胆子闹什么洞房,他进门时,挂满红绸的室内静得有些骇人。
纪直一面用视线打探着四周往里走去,到了最里边,女子宛如一只红色的珊瑚花樽一般立在榻上。
油红色的床帘垂下来拢在她两侧,女子身着一袭红色的长裙,凤冠霞帔裹着半截身子,点缀得满满当当的衣角下边没有多余的肌肤与裙摆。头上殷红的轻纱连缀着一圈珍珠流苏遮盖住她那张脸,纪直站着与她一言不发地对峙了一会儿。
这女人倒是没有自讨没趣。他想。
自从那一日受降过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她惨白的面色没有覆盖记忆。他头一回是在战场上见过的她,纪直靠在门边随意地从桌上取了秤杆往那女人的盖头上挑去,他想她大概现如今是瞥得见他的袖口的。
他顿了顿,就在此时,那盖头下传出一阵笑声。
他听过那笑声。不似银铃也并不类鸟鸣,而像是喧嚣亲昵的河风。
他不知为何,却从那清爽干脆的笑声中听出一点沉痛来。是错觉吧。女子嬉笑着,突然抬起手来捏住他握秤杆的手。
托托的汉话讲的是极好的。她道:“我的夫,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第4章 洞房
数日前。
三五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正将美人海藻般的长发结作发辫,屋子里焚着一炉气味芬芳鲜美的香,托托百无聊赖地在卧榻上撑着头任由下人摆布头发。
她刚换过白衣,在那素净的袖衫边角绣着斑驳的桃花与枝叶,下半身只着了亵裤,两截短而纤细的腿被丝绸的长袖拢着,使人不由得想起人鱼之类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物。
即便小斋子算不得男人,面对这尤物也不由得抬不起头来。托托倒是不以为意,轻飘飘地说道:“这么一想,我就不该问你。”
小斋子大气都不敢出,跪下去道:“夫人恕罪!”
“问你你主子是个怎样的人,那可不就是我失策么。”托托道。
方才在马车上,她问了小斋子她要嫁的是个怎样的人,小斋子支吾了半天,最后也只秉着高大全的原则形容出一副绝世忠臣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