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黄河决堤,工部拨的五十万两治河银,到开封只剩十八万两。层层克扣,所剩无几。河道总督潘季驯不得不裁减民夫,现在河堤还有三里没合龙。若洪水再次来袭,百姓该如何是好?”
江风突然转急,呼呼地吹着,船头灯笼吱呀作响。
顿了顿,祖千秋继续道:“看看这个,宣府总兵马芳上个月斩了十二个鞑靼探子,他这是在守护边境安宁。可兵部以擅启边衅为由,扣了他三个月粮草。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却连粮草都得不到保障,这让他们如何安心御敌?”
易华伟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在大同见过马总兵,他的骑兵队连马镫都是自掏腰包打的!将士们如此艰辛,朝廷却如此对待他们,实在是不公平!”
“最要命的是九边军制。辽东镇额定兵员九万,实际在册不足五万。吃空饷的军官把军户逼得逃亡,去年辽阳卫跑了三百多户。如此下去,边防军的战斗力何在?如何抵御外敌入侵?”
祖千秋用筷子蘸酒在图上画出弧线:“女真人现在能组织八千骑兵,等他们拿下海西女真各部,势力将会更加强大。到那时,我们的边境将面临更大的威胁。”
易华伟抬眼看向祖千秋:“我听说建州卫的努尔哈赤,去年吞并了浑河部。这本是边疆大事,可李成梁总兵不但不加以制止,反倒给他发了三十道敕书,还允许他进京朝贡。祖兄可知却有此此事?”
祖千秋听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
“这不过是李家的一贯把戏罢了。辽东将门养寇自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说这努尔哈赤,他的次子代善娶了李如柏的庶女,陪嫁竟然是二百副铁甲。”
“啊?”
岳灵珊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怎么行,这不是资敌吗?把铁甲给敌人,那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岂不是更危险?”
祖千秋摇头苦笑一声,缓缓说道:“朝廷现在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上月朝鲜使臣前来告状,说女真骑兵越境劫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可兵部却回复说‘化外之事不宜多管’。”
“怎么能不管呢?”
岳灵珊双手握拳:“女真这样肆意妄为,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嚣张,说不定还会危及我们大明的边境。”
祖千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后说道:“现在朝堂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辽东将门势力庞大,在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他们。他们与女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所以才会如此纵容。”
“而且,朝廷现在内部问题也多。严嵩父子虽然倒台了,但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党争不断,官员们忙着争权夺利,哪有心思真正去管边疆的事。”
易华伟忽然问道:“祖兄知道张大人的考成法推行如何了?”
“州县官现在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偷懒了。”祖千秋笑了笑:“但苏州府去年实征田赋比定额少三成,知府把责任全推给织户抗税。这明显是在找借口,逃避责任。实际上,是那些士绅大户隐瞒田产,不肯交税。”
易华伟眉头紧皱,说道:“浙江推行一条鞭法,把徭役折银征收本是好事。可地方官强行规定米价,农民卖粮时被压到市价六成,反而多交了三成赋税。这变法的初衷是好的,可到了下面却变了味,百姓不但没有受益,反而负担更重了。”
祖千秋突然压低声音:“上月锦衣卫在泉州港截获五艘佛郎机商船,船上除了火枪,还有二十门红夷大炮。这些先进的武器,若是落入敌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广东沿海卫所的战船还是洪武年的样式。去年濠镜澳的佛郎机人扩建炮台,水师派人交涉,反被他们的三桅炮船逼退。我们的海防如此薄弱,如何抵御外敌?”
岳灵珊问道:“朝廷不能自己造大炮吗?”
“工部说造一门红夷大炮要两千两银子。但其实福建匠户估算过,八百两就够。这里外差价,肯定是被某些官员中饱私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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