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华伟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很简单。”
“第一,晋商之事,母后不得干涉。”
“第二,李家吐出这些年吞下的不义之财,朕可以既往不咎。”
“第三——”
易华伟微微俯身,低声道:“母后日后安心礼佛,朝政之事,就不必过问了。”
太后瞳孔骤缩:“你要哀家彻底退出朝堂?”
易华伟直起身,淡淡道:“母后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
殿内死寂。
良久,太后终于闭上眼,长叹一声:“……好,哀家答应你。”
易华伟嘴角微扬:“母后英明。”
拱了拱手,易华伟转身走向殿外,在门口微微一顿:“对了,母后若想念族弟,朕可以安排李崇义……去南京养老。”
言罢,大步离去。
殿内,太后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走出慈宁宫,易华伟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眼中寒芒未散。
“皇爷,接下来……?”
身旁的王承恩低声问道。
易华伟冷冷一笑:“慈宁宫的人,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王承恩心领神会:“奴婢明白。”
易华伟迈步向前,夜风吹动他的龙袍,猎猎作响。
………………
山西太原,范家大宅。
青石铺就的甬道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压抑的声响。高墙之内,灯笼的光晕被厚重的乌云割裂,在青砖灰瓦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正厅内,檀木八仙桌旁,范、王、靳、常四家家主围坐在一起。其余四家或因路途遥远,或因观望风向,未能到场。
厅中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雕花屏风上,随着烛泪滴落,影子也随之扭曲晃动。
范永斗身着藏青色云锦长袍,端坐在主位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密信。这位掌控着北方商贸网络的巨贾,此刻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众人。
“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太原府。”
范永斗打破沉默,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要我们八家家主,三日内启程进京面圣。”
常威猛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盏中茶水溅出,满脸横肉随着动作抖动:“进京?进了京,还能活着回来?”
声音如闷雷般在厅内回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恐惧。
王登库眯起细长的眼睛,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这位身形瘦削的商人,穿着月白色绸衫,看似温文尔雅,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王阁老说,…若我们补缴历年税款,可从轻发落。”
靳良玉身着宝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玉坠,举止间透着几分贵气,闻言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
“补税?这些年边关粮饷转运,哪一笔账是干净的?真要查起来,我们全得掉脑袋!”
范永斗将密信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冰冷如霜,话语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朝廷这是要对我们下手了。”
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众人的目光在彼此之间游移,各自盘算着心中的小九九。
常威率先打破沉默,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扫过桌面,震得茶盏微微晃动:“咱们手里捏着边关的粮饷命脉,朝廷若敢动我们,边军第一个不答应!”
王登库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指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我已派人联络大同总兵姜瓖,他答应派兵‘护送’我们进京。”
靳良玉皱起眉头,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姜瓖?此人贪婪无度,胃口极大,怕是不好打发。”
“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王登库语气淡然,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年他拿我们的还少吗?若我们倒了,他的财路也断了。”
范永斗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密信,沉吟片刻后说道:“姜瓖的兵可信,但光靠他不够。朝廷若铁了心要动我们,边军未必敢明着对抗。”
“那依范兄之见?”
常威重新坐下,身体前倾,目光紧紧盯着范永斗。
范永斗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窗外夜色深沉,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两条路。”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