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问远对这名字有印象,补充道:“五年前新加入的,宁省边境本地人,吕恒专门写过报告。”
近些年,宁省边境的植被生长越发旺盛,通讯信号经常受到干扰。
大部分时候,成为新任负责人的吕恒都会去信号良好的安全区进行汇报,像现在这样单独派人大老远来总局,还是头一次。
岑憬问:“宁省分局出了什么事?”
“不是宁省分局。”段澜道,“我为十多年前,拒绝回归调令的江旭而来。”
十多年前,江旭拒绝回到总局,总局方面曾想将他强行带回,但悲悯山神秘莫测,又是他的家。
在那里,江旭几乎无人可敌,后经吕恒从中调解,总局方面这才作罢。
岑憬也有十多年没听到江旭的消息,“说吧,江旭发生了什么。”
“找个地方坐着说,我一路赶过来,几天没吃东西了,而且.....”段澜伸手指着侯涅生,“他也必须在场,有些事情只有他才知道。”
侯涅生没有拒绝,只不过段澜说是要吃东西,却碰都没碰就开始讲述起来。
“江旭不叫江旭,他本名叫悯川,没有姓氏,为悲悯苍生,川流不息的意思。”
“这世间本没有江旭,悯川会成为江旭是陛下给他设下的一道考验。”
“天地苍生,众生灵韵,人有善恶,兽亦如此,因人之恶而恶人,或因兽之恶而恶兽,皆是不对的。”
“当江旭能将人与兽、善与恶,人性与兽性归于平衡时,他便将重新变回悯川,继承陛下落下的这座悲悯山。”
“那个叫谢阳蛰的死后没多久,江旭便不再是我记忆里的小旭哥哥,他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总是想哭却不敢哭的,被组长劝着大哭一场后,没几年就变回了悯川。”
“他会笑,但笑容不再阳光灿烂,非要我来形容的话,那是一个悲天悯人、行于人间的佛。”
“许是被属于江旭的过往困扰,悯川派了几只鸟来宁省分局通知我,叫我去了悲悯山,要我亲自来替他传答这些话。”
“江旭已死,他是悯川,是陛下皇陵的守墓人,是悲悯山脉的镇山神。”
“他非天地共生,亦会寿终归陨,今生也不可踏出悲悯山一步。”
“岁月冗长,不可倒退,往昔种种,铭记于心,还望诸位,各自珍重。”
“另外.....”段澜摸了摸肩膀上的小蜘蛛,“宁省分局已经与悯川承诺,会撤出悲悯山范围,悯川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人踏过边境。”
“相对的,那里是属于自然众生的栖息地,人类、异能者皆不可随意踏足。”
时隔十多年再听到江旭的消息,江旭却已不再是江旭,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岑憬学会适应这种悲伤,他问:“江,悯川口中的陛下是谁?”
段澜把话交代完才开始胡吃海喝,嘴巴鼓着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朝侯涅生抬了抬下巴。
侯涅生道:“那位陛下叫杀婳,是我的故友,但魂飞魄散,再无轮回,江旭是她钦定的传承者,【共语】就是她留给江旭的。”
岑憬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岑琛直言道:“你早就知道江旭的事了?”
侯涅生摇头,“知道江旭的特殊能力叫【共语】时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我说过,我不管凡尘事,也是今天才知道关于他的具体情况。”
相慈宁、谢阳蛰、翟萨不在了,霍斩兰退了,金槐成了陌生人,现在连江旭也成了另一个人。
属于三队的存在又少一个,一切的喜怒哀乐都将深埋心底。
时光不可倒退,他们再也不可回到过去。
岑琛对未来的假设很简单,十年后可以辞职时,四个人一起辞职,趁岑憬还记得自己是谁,算上萧问远他家那条鱼,五个人四处走走,探望探望故人。
去珺省分局看看霍斩兰,如果他也还记自己是人的话;去莫港安全区骚扰下雷斯特,去宁省分局找江旭;去南海给谢阳蛰和翟萨扫墓;去红谷公园给相慈宁扫墓;去金槐树林探望金槐。
最后,如果小宠物愿意松口,他还想去再给端木随扫墓,哪怕进不去,在外面站着也好。
谁想二十年还没到,江旭直接被从他的计划里排除。
岑憬以为这些已经够残忍了,谁想老天还能再戏耍他一次。
距离二十年任职期满只差两年,岑憬将步入二次死亡,连维持人形都困难。
岑修文已至耄耋,两鬓斑白,刚从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还没来得及安享晚年,就要先告别自己的两个孩子。
岑憬和岑琛是双胞胎,他们同时降生于世,几十年来形影不离,往后哪怕不能共死,今日也将共离。
新上任的局长没同意他俩的辞职请求,两人便将辞职信递交到岑修文那。
早在三个孩子加入管理局时,岑修文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见到两份辞职,翻都没翻开,便道:“我同意了,你们走吧。”
人年纪大了便会对生死有预感,岑修文抬眼看着双胞胎,长叹一口气,语气满是遗憾:“岑憬,岑琛啊,你们还是这么年轻,但我很老了,今日一别怕是不会再见了吧。”
岑憬自知对不起岑修文,用仅剩的人性屈膝朝他跪下,连磕三个头,“爸,此事是我不孝,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岑琛也跟着跪下,同样磕了三个头,“对不起,爸,哥是我的唯一选择,我别无他法。”
岑修文若是没看开也不会同意他俩的辞职,他摆了摆手,慈爱地笑起来:
“岑琛,岑琛,我的孩子,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