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人间有至痛,非空能解

死人不说话,活人还要活。

他知道玄奘的出发点是慈悲。

一种跳脱于尘世之外、俯瞰众生沉浮的慈悲。

可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大和尚的慈悲,是对整个世界的悲悯。

而他李北玄的仁心,却只能一砖一瓦地砌在具体的人身上。

一个活着的安西百姓,一个战死的士兵,一个刚在父亲尸首边断奶的孩子。

这些才是他不能也不敢忽略的众生。

佛门不问是非功罪,只问因果轮回。

可他不能不问。

如果真的什么人死后都能一视同仁,那活着的人,又为何要分善恶忠奸?

为何要守法行义?

为何要浴血战斗?

若佛说此世是梦,那人为何还要流血去护梦中人安枕?

所以李北玄始终不信“空”。

不信那种将善恶、是非、仇恨都捻碎、溶进一生“阿弥陀佛”里的空。

他宁可信“实”。

哪怕这“实”是血,是泪,是要背在身上一辈子的冤屈与悔恨。

他没办法像玄奘一样,把敌我两个字从法会里一笔勾销。

他也不愿让那些拼死守城、守家、守人心的冤魂,最终与屠刀之下的罪魁共赴同一个净土。

这不是狭隘,而是选择。

尘世之人,终归要活在尘世的逻辑里。

佛可以大悲大愿普度,但李北玄不能。

他负不起这“平等”二字的重量。

哪怕他尊重玄奘、敬其风骨与信念,可这一点上,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深沟。

一个从人间望向彼岸,一个从彼岸望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