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晨雾笼罩的校场时,颜真卿刻意放轻了脚步。
远处传来丝竹靡音的中军帐里,魏赫正斜倚在虎皮软榻上,鎏金酒樽映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
当值女官武曌垂首跪坐在侧,余光看见帐外身影时,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庞涓帐下的颜将军求见。”传令兵话音未落,魏赫手中的西域葡萄突然在锦毯上炸开紫红的汁液。
他盯着指尖沾染的甜腻,忽而勾起唇角:“摆开仪仗,请颜卿家上殿……”
半刻钟后,当十六名持戟甲士分列两厢,颜真卿捧着令书踏进这违和的“朝堂”。
看着魏赫头戴诸侯旒冕斜倚主位,他强压下心头愠怒,双手呈上帛书:“庞将军急函,请公子亲阅。”
“大将军倒是客气。”魏赫把玩着未拆的帛卷,玉旒碰撞声里藏着刀锋,“来人,给颜将军看座。”
这话让颜真卿后背瞬间绷紧,他匆忙行礼告退,直到退出百步开外才惊觉中衣已湿透。
当最后一片玉旒停止晃动,魏赫挥退众人。
帛书在晨光中缓缓展开,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里,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如针。
竹帘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侍婢们鱼贯退出营帐。
魏赫攥着帛书的指节泛白,青筋在额角跳动,仿佛要将手中密报碾作齑粉。
武则天垂首跪坐在屏风后,目光掠过青年微微颤抖的肩胛,这位素日里放浪形骸的公子,此刻脊背绷得笔直。
“可是庞涓将军来信?”她将鎏金香炉推近些,氤氲沉水香中窥见帛书暗纹。
魏赫忽然低笑出声,惊得烛火摇曳:“好个上将军,竟要借粮仓失火之名送我回安义。”
武则天呼吸微滞,那日乾金使者以五城相易时,这纨绔分明笑得像个市井赌徒,此刻眉眼间却淬着寒铁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