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瓣早已干裂出血,可舌尖尝到的铁锈味却让她恍惚想起——大婚那日任冰嘴角渗血的模样。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胸腔生疼,可这疼痛竟让她有种诡异的慰藉:至少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丫头,好歹喝口水......”王婶红着眼眶将茶盏硬塞进她手里,却被她轻轻推开。茶盏翻倒,浸湿了枕畔那本《南华经》——那是任冰临行前夜,就着摇曳的灯烛,一字一句为她详解的篇章。
墨迹遇水晕染,将“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箴言,化作了斑驳的血泪模样。
窗外日影西斜,暮色渐沉,斑驳的光影在纱帐上流转。雪儿静静地躺着,目光涣散地望着帐顶,思绪却早已飘回隐月谷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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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任冰总是那般体贴入微。每当她因练剑而手腕酸疼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备好药酒,在夜深人静时轻轻为她揉开淤血。他的掌心温热,力道恰到好处,偶尔抬眸时,眼底还藏着几分心疼。
她想起他心思何等缜密。有次她不过随口提了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吃不着城南的桂花糕了”,次日清晨,睡榻旁便多了个油纸包。后来才知,他竟连夜往返八十里,就为让她尝到最新鲜的那一笼。
他还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若她眉间稍蹙,他便会变着法子逗她展颜——有时是亲手炖煮的一碗鱼肉羹;有时是随手雕刻的木簪;有时......什么也不必做,只需一个温柔含笑的眼神,便足以令她心头的阴霾尽散。
枕畔的玉簪突然滚落,清脆的声响将雪儿惊醒。她怔怔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簪子,这才惊觉——那些温柔缱绻的过往,如今竟成了最蚀骨的毒药。
她忽然想起离谷前夜那个荒诞的梦和痛心的故事——
月色如洗的梅林里,任冰的身影渐渐化作流风,任她如何追赶,指尖只能抓住几缕飘散的衣角。
他轻抚她的发梢安慰着,“傻丫头,梦里都是反的。”
“你若敢学那青霜......”
“傻姑娘,我怎舍得让你踏遍山河?你只需在无极帮的梅树下温一壶酒,待酒香飘过第三个时辰,我自会翻墙来偷。”
而消失前那夜,任冰的反常此刻想来字字锥心——
他紧紧箍着雪儿的腰肢,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力道大得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吐息却比寒潭更凉,“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话音未落便被她嗔怪着打断,那时他眼底翻涌的痛楚,分明是诀别时才有的绝望。
雪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来那些温柔的谎言,那些未竟的承诺,早在那夜就写好了结局——而她竟天真地以为,不过是一次寻常的玩笑而已。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青丝散乱地披在肩头,眼中却骤然清明。雪儿一把掀开棉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浑然不觉寒意。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利落地系好衣带,将那件任冰最爱的月白色裙衫匆匆套上。发髻来不及挽,只用一根木簪草草固定——那是任冰亲手雕的,簪尾一朵小小的梅花,像是他含笑的眼睛。
雪儿抓起桌上的酒壶,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时,心头却蓦地一热。
——回无极帮去。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晨雾如纱,远处的山峦在朦胧中若隐若现。雪儿头也不回地踏入薄雾,素白的裙裾在风中翻飞,宛如一只振翅的鹤。
她不曾回头,却仿佛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那人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的低语,“你这丫头,总是教人放心不下......”
雾气沾湿了她的睫毛,却遮不住眼中灼灼的光。
这一次,她要在梅树下温好他最爱的梨花白,备好他惯用的青瓷盏,连他最爱倚着的那块青石都要擦得干干净净——
她一定要等到他,等他如约而至,等他来偷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