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莫比乌斯环

风来了又走,转眼间将她吹到了晃晃悠悠的骡车上,蒋梅瘦小干瘪的身影坐在前方轻轻晃动鞭子,跟她说话要对着她的右耳,因为左耳被何富顺打聋了。

骡车走啊走,走到了学苑小区楼下,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人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谢益清走在正中间。贺兰上前拦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谢益清回答说:“我要跟晓天走。”

手臂被人碰了碰,贺兰扭头看去,发现赶车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蒋梅变成了一个瞎眼的邋遢老人,老人念念有词道:“他命里有道不确定的机缘,机缘若是来了他此生福寿长安,机缘若是不来,他注定穷困潦倒死于非命。”

贺兰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追才走不远的谢益清。明明那道背影就在眼前,可是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无论怎么用力就是迈不开。

眼看谢益清就要走出小区大门,人影一晃,村长忽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贺兰急忙朝他大喊:“大爷!干爹!拦住他,帮我拦住他呀!”

村长笑着朝她摆手,“我老啦,不中用,还是你自己来吧,你自己来!”

大风又起,这一次将她越吹越高,风那么大,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耳旁却始终萦绕着村长那句你自己来。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蒋梅轻声告诉贺兰:“手术很成功,小谢把那孩子转到隔壁病房了,方便照顾。”

病房门上镶嵌着一块巴掌宽的玻璃,透过玻璃能够看到医院走廊黄白相间的墙面,以及短短一截蓝色的塑料长椅。贺兰将视线收回,看见了门旁衣架上挂着谢益清的褐色皮夹克,床头柜上放着蒋梅的那顶烟灰色毛线帽。

刹那间她有些恍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夜里谢益清叫蒋梅去休息,他留下来陪床。两个人谁都睡不着,于是关了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谢益清:“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本来名字,她说她爷爷给她取名叫贺兰。”

贺兰:“没关系,忘了就忘了吧。”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谢益清:“我也觉得,忘了也好,免得想起来伤心。”

贺兰:“心终归是要伤的,早早晚晚而已。”

谢益清听不懂,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以后她来卫宁,咱们都把她当自己家人看,时间长了就算想起来她应该也不会很伤心吧?又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再想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