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汝安又继续道:“今日吏部之事,你干得漂亮!张元那条老狗,朕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碍于卢颂的情面,不好亲自下手。你替朕出了这口恶气,也为朝堂清扫了一个大蠹虫,朕心甚慰!”
话锋一转,赵汝安的眉头却又紧紧蹙起,脸上的轻松之色瞬间被忧虑所取代:“但是,爱卿啊,朕今日召你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夸你。”
赵汝安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凝重地看着余瑾:“卢颂和闻泽这两个老东西,他们在朝中经营数十年,其势力网络之庞大,远超你的想象。不仅仅是朝堂之上,各部各寺,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佐官、郎中,十有八九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让朕寝食难安的,是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赵汝安的声音压得更低:“江南数省,乃我大安财赋之源,鱼米之乡,那里的盐铁、漕运、织造,几乎都掌控在与卢颂相关的世家大族手中。一旦江南不稳,国库空虚,天下必乱!还有南境边军,那二十万大军,虽说名义上是朝廷的兵马,但其中不少中高层将领,都是卢颂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故旧。高顺虽已前往北凉关,但南境那边,朕依旧放心不下啊!”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斥着忌惮:“朕知道你想替朕肃清朝堂,朕也百分百支持你。但你要明白,凡事过犹不及。逼得太紧,是会出大乱子的!若是将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他们在江南煽动民变,断我朝廷财路;或是在南境边军制造事端,勾结外敌……那后果,不堪设想!”
余瑾神色平静,认真地听着皇帝的每一句话。他能感受到皇帝话语中的沉重与担忧,那是一位帝王在错综复杂的权力棋局中所必须面对的艰难权衡。
赵汝安见余瑾不语,又解释道:“所以,白日里朕提拔陈文辉暂代吏部尚书,并非不信任你,也不是要偏袒卢颂。朕只是想给他们留一条看似能喘息的退路,让他们觉得朕并非要赶尽杀绝,从而稳住他们,避免他们立刻铤而走险。同时,吏部骤然空虚,也需要一个熟悉事务的人暂时稳住局面,不至于让朝廷中枢的运转出现大的纰漏。”
说到这里,赵汝安的目光再次投注在余瑾身上,神色复杂,既有倚重与信任,也有一丝隐藏极深的防备:“爱卿,你这把刀,够快,也够准。朕希望你能继续为朕披荆斩棘。但朕更希望,你能不仅仅是一把快刀,更能拿出一套周全精妙的方略,既能将这些盘根错节的毒瘤一一拔除,又能避免引发那不可收拾的‘大乱子’。朕…需要你的智慧。”
余瑾终于抬起头,迎向皇帝的目光。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臣明白陛下的顾虑。陛下所言极是,卢颂等人的势力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不能操之过急,以免玉石俱焚。”
余瑾略作停顿,继续说道:“臣以为,对付卢颂之流,强攻并非上策,宜用分化瓦解之计。其党羽众多,看似势大,但也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可以先剪除其外围羽翼,逐步削弱其实力,使其孤立无援。同时,暗中搜集其核心党羽的罪证,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擒拿,避免大规模的株连。”
“至于卢颂本人,”余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其人贪婪自傲,必然有其致命的弱点。只要找到这个弱点,便可攻其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