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锈混着晨露从青铜令牌上滴落,在叶阳掌心洇开暗红的痕迹。
他拇指摩挲过"咸阳宫三号密令"的铭文,指腹被刻痕硌得生疼——这不是秦王惯用的鸟虫篆,笔锋更硬,起收处带着刀刻般的锐意。
"殿下?"林婉的声音裹着风飘来,她不知何时卸了甲胄,月白中衣外只披了件染血的玄色大氅,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发梢还沾着草屑。
她伸手要碰那令牌,又在半空顿住,指尖微微发颤,"可还疼?"
叶阳这才察觉自己攥得太紧,掌心里全是冷汗。
他松开手,令牌坠进她捧着的丝帕里,金属相击的轻响惊飞了城垛上的乌鸦。"赵括死前说过,"他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收尸的士卒——秦军的玄甲被堆成小山,燕卒用草绳捆着俘虏的手腕,"他说策反他的人,袖中也有块类似的牌子。"
林婉的睫毛颤了颤。
她记得三日前那个雨夜,赵括被押到军帐时,胸口还插着燕军的箭簇。
他吐着血沫说"有人许我万户侯",然后盯着叶阳腰间的匕首笑,"你们燕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局里"。
当时叶阳让人灌了他醒酒汤,可还没等问出更多,赵括就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囊。
"收尸队!"叶阳突然提高声音,惊得几个正往筐里扔断剑的士卒抬头。
他扯下腰间的银鱼符甩过去,"所有秦军身上的令牌,连半块铜渣都别漏!"银鱼符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士卒的裤脚,那人却像捧着圣旨似的跪下去,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林婉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想起昨夜他在沙盘前的模样——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柄出鞘的剑。"或许这背后另有布局。"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腕的脉搏上,那里跳得急,像擂鼓,"咸阳宫的密令,不该出现在先锋营。"
叶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蒙家将咽气前的笑,那笑里没有败将的不甘,倒像看个笑话——原来不是看燕军的反击,是看他们被当枪使。
"回宫。"他扯过林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丝帕传来,"让乐伯把三千轻骑撤回易水,让鞠武带二十个死士守在宫门外。"
王宫里的铜鹤灯还没熄,烛油在灯盘里凝出琥珀色的块。
叶阳踢开脚边的酒坛——这是昨日庆功宴留下的,现在闻着只觉得腻。
他站在鎏金屏风前,屏风上的《燕昭王招贤图》被烛火烤得卷了边,郭隗的胡子正对着他的鼻尖。
"叩见太子。"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六个身影从阴影里现出身形,都是黑衣短打,面巾只露一双眼睛——这是叶阳亲自训练的"玄鸟卫",每人脖颈后都纹着衔珠的玄鸟,死士的那种。
"查三件事。"叶阳抓起案上的令牌拍在檀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跳,"第一,'咸阳宫三号密令'的铸造者、传递路径,以及李慎这老匹夫最近的动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最左边那个身形最瘦的死士——那是玄鸟卫的首领,代号"枭","第二,赵括的亲信张九,半月前说要逃去齐国,可有人见着他过济水?"
枭的喉结动了动:"末将这就带人伪装成盐商,走齐燕商道。"
"不必。"叶阳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掠过枭的眉骨,"换作药贩,带两箱防风、白术,走陈留那条小路——秦军在济水设了关卡,盐车太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