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当即躬身告退。
朱厚照看着裴元的背影消失,正若有所思着,钱宁来到面前。
朱厚照随口对钱宁问道,“刚才裴元请求朕为他赐婚,你觉得如何?”
钱宁之前得了裴元的嘱托,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兑现的时候。
想着刚才裴元说,若侥幸立有功勋,求到天子那里,让自己替他说说话的事情。
钱宁故作不悦的说道,“这裴元怎么这么不晓事?自古只有恩出于上的道理,岂可自己向天子讨赏。”
朱厚照不在意的答道,“与他无关。他这次有大功,朕心中欢喜,就答应让他自己挑选赏赐。”
“他不要侯伯之封,连左右都督也推了,只愿意求娶韩千户。”
“要是这么算的话,他甚至很懂分寸。”
钱宁不动声色的问道,“裴元的功劳很大吗?”
朱厚照给出了自认为公正的评价,“确实很大,使朝廷少了刀兵之苦,说是活人无数也不为过。”
钱宁不解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成人之美,索性为他赐婚便是?”
朱厚照淡淡道,“镇邪千户所不同别处,他们常年追杀邪教,对各地的寺庙宫观有着很大的威慑力。而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是我大明皇权不能触碰到的角落。”
“单是几个养马的大寇,就能在京城百余里外的霸州,席卷出数千精骑十余万的大军,朕怎敢轻忽那些乌合之众的力量?”
钱宁纳闷的问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彻底的扫荡那些敢对抗朝廷的乱臣贼子,让皇权深入到大明的末端。”
朱厚照满是自嘲的笑了笑,“因为……,朕就是靠着那些人背后的乡贤乡老,统治整个大明的啊。”
“朕靠军队控制府县,他们靠暴徒控制乡野。”
“天高皇帝远,皇权不下县,这是所有人都默认的妥协,也是粗糙却实用的分工。”
“朕,要怎么追查?”
“与其让他们合起伙来对付朕,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在底下撕咬。只要钱粮徭役能够正常征收上来,朕也就只能对做不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钱宁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等待朱厚照情绪恢复,随后询问道,“那陛下要不要询问下韩千户的意思?”
朱厚照沉默片刻,答道,“之前让人去信问过她的意思,她不同意。”
钱宁闻言不吭声了。
朱厚照目光一动,“你怎么看?”
钱宁见朱厚照仍旧询问他的看法,立刻把握住朱厚照的心思了。
说什么奸佞小人。
无非是在主君想做什么的时候,顺势推了一把罢了。
他当即再次询问道,“裴元这次的功劳足够大吗?”
朱厚照没说话。
这个问题他刚才已经回答过了,他也明白钱宁的意思并不是疑问,而是再次强调这一点。
就听钱宁果断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情投意合。裴千户的品貌才学,都是第一等男儿,陛下为二人赐婚,难道对不住韩千户吗?”
接着,钱宁的话变得冷酷而现实,他像是一个合格的奸佞之臣,进献着让君王违背道德的谗言,“真要两情相悦……,如何算是赏赐呢?”
朱厚照本就是薄情君主,听了钱宁此言,出卖韩千户施恩裴元的心思,一时压过了别的顾忌。
朱厚照不再多言此事,转身上了台阶,进了永寿伯府。
裴元走出了外面的长巷。
正行间,忽然脚步一顿,看着一侧的市井,看着另一侧的宫墙。
是鱼还是龙?
裴元脑海中又莫名的出现了这个感想。
随着罗教洗白,陈头铁借机打入山东都司,裴元已经隐约看到了辉煌的未来。
他已经从烂泥里一跃而出,准备成为了不起的人物了。
甚至,还要得到那个让他视作白月光的女人。
裴元站在原地,沉浸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满足。
正心情舒畅的胡思乱想着,早就等待的亲兵都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