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从地上爬起来,抄起一根木棍砸向另一具尸体的膝盖。木棍应声断裂,尸体却只是晃了晃,膝盖处露出闪着寒光的金属关节。
"赵爷,这些东西打不动啊!"阿吉声音里带着哭腔。
赵莽瞥见墙角的水缸,心念电转:"阿吉,引它们到水缸那边!"
阿吉会意,抓起地上的瓦罐碎片砸向尸体,然后转身就跑。两具尸体果然追了上去,动作虽快却略显僵硬,转弯时总要停顿一下。
赵莽趁机跃上木桌,借力腾空,戚家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房梁上悬挂的煤油灯斩落。灯油倾泻而下,正好淋在两具尸体身上。他紧接着掷出火折子,火焰轰然腾起,瞬间吞噬了两具机关尸。
"走!"赵莽抓起吓呆的阿吉,一脚踹开后窗跃出。身后,义庄里传来齿轮咬合的金属声,以及某种液体喷溅的嘶嘶声。
两人刚落地,黑暗中突然飞出几支袖箭。赵莽挥刀格挡,仍有一支擦破了他的右臂。伤口不深,却火辣辣地疼,箭头上显然淬了毒。
"有埋伏!"赵莽拉着阿吉躲到一棵老槐树后。借着义庄的火光,他看到五个黑衣人呈扇形包围过来,每人手中都拿着奇怪的兵器——像是洋枪与弩箭的结合体,枪管上缠绕着铜线。
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五人同时停下。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左眼戴着铜制的单片眼镜,镜片上刻着细密的刻度。
"赵捕头果然名不虚传。"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古怪的金属质感,"可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赵莽握紧刀柄,感到一阵眩晕——箭上的毒开始发作了。他强撑着冷笑:"白莲教什么时候开始用起洋人的玩意儿了?"
年轻人扶了扶单片眼镜,镜片反射着火光:"白莲教?呵,他们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跳梁小丑。"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种嵌着金属丝的银票,"我们在做真正伟大的事——融合东西方秘术,开启新时代的大门。"
阿吉突然从赵莽身后冲出,扬手撒出一把石灰粉。年轻人猝不及防,单片眼镜上沾满白灰。赵莽趁机掷出戚家刀,刀身旋转着飞向年轻人咽喉。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衣人用铁伞挡住了飞刀。年轻人后退几步,恼怒地摘下眼镜擦拭:"杀了他们!"
五把怪枪同时举起,赵莽拉着阿吉滚入旁边的水沟。枪声响起,却不是火药爆破声,而是一种高频的嗡鸣。赵莽看到五道蓝光从枪口射出,所过之处草木皆焦。
"快跑!"赵莽推着阿吉往密林深处逃去。身后传来年轻人的怒喝和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听不见追兵的声音才停下。赵莽靠着一棵老松树喘息,右臂已经麻木,眼前阵阵发黑。
"赵爷,您撑住!"阿吉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这毒不一般,得赶紧找大夫。"
赵莽摇摇头,从怀中摸出半张烧焦的银票——是他在义庄火海中抢出来的。银票残片上,"天工开物"的朱红印记依稀可辨,旁边是个数字"七"。
"七..."赵莽想起徐天罡的话,"七心齐聚,天门洞开..."
阿吉突然指着远处:"赵爷,看!"
赵莽抬头,只见天津城方向升起一道诡异的蓝光,直冲云霄。光柱的位置,正是天后宫所在。
"第七个..."赵莽强撑着站起来,"阿吉,扶我去天后宫。第七桩命案要发生了,我们必须阻止..."
话音未落,林间传来沙沙声响。赵莽握紧仅剩的短刀,却见一只黑猫蹿出,嘴里叼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黑猫将东西丢在赵莽脚边,喵了一声便消失在黑暗中。
赵莽捡起那物件,是半块铜制齿轮,与他见过的陨铁齿轮材质相同,只是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地宫"。
"天后宫地宫..."赵莽将齿轮与银票一起收好,"阿吉,我们走。天亮前必须赶到天后宫。"
阿吉搀扶着赵莽向天津城方向走去。夜色如墨,唯有那道蓝光如鬼火般指引方向。赵莽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比义庄尸变更可怕的秘密...
第三章 齿轮密码
破庙里,赵莽借着篝火研究那块从尸体脊柱取出的齿轮。
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齿轮的阴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形成诡异的图案。赵莽的右臂伤口已经包扎好,但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仍未消退,让他的手指有些迟钝。
"赵爷,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阿吉抱着膝盖,脸色苍白如纸。义庄的经历显然让这少年受了不小的惊吓。
赵莽用刀尖拨弄齿轮,火光下,齿轮表面的刻痕清晰可见。那些看似随意的划痕,实则是精心雕刻的榫卯密码——《鲁班木经》里记载的古老机关术。他父亲生前曾说过,这种密码能将机关图纸浓缩在方寸之间,只有精通此道者才能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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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普通的傀儡术。"赵莽声音低沉,转动着齿轮,"有人在用机械操控尸体,而且技术远超寻常工匠。"
齿轮内侧有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亥时三刻,南运河"。赵莽认得出,这是晋商常用的密语写法——用针刺而非墨写,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这种写法通常用于传递绝密信息。
阿吉突然指着齿轮:"赵爷,看这里!"
齿轮的齿槽里卡着一小片银票残角,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赵莽用刀尖小心挑出,发现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画着类似八卦的图案,但排列方式与传统八卦完全不同——不是由长短线组成的卦象,而是由点和线构成的奇怪符号。
"二进制..."赵莽眯起眼睛。他在上海租界见过洋人的计算机器,用的就是这种只有两种符号的编码方式。当时那位英国工程师骄傲地宣称,这种编码能表达世间万物。
将齿轮与银票残角拼合,赵莽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尸傀儡不是靠法术驱动,而是精密的机械构造!银票是生物电容,尸油是电解液,脊柱齿轮组则是控制中枢。整套系统就像...
"血肉机器。"赵莽喃喃道,感到一阵恶寒。他曾在京城听钦天监的老先生说过"天人合一"的道理,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阿吉困惑地眨着眼:"啥是二进制?"
"洋人的把戏。"赵莽简短解释,"用两种符号代表所有信息,就像阴阳二气化生万物。"他指着银票上的图案,"这些点和线组合起来,可能控制着尸体的行动方式。"
阿吉突然打了个寒颤:"赵爷,那岂不是说...这些尸体就像上了发条的西洋人偶?"
"比那更糟。"赵莽面色凝重,"人偶没有意识,但这些..."他想起尸体眼中闪过的诡异红光,"我怀疑它们还保留着部分生前记忆。"
这个念头让赵莽胃部一阵绞痛。如果死者意识尚存,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操控作恶...这比任何酷刑都残忍。
阿吉突然抓住赵莽的袖子:"赵爷,外面有声音!"
赵莽迅速用泥土熄灭篝火,抽刀在手。黑暗中,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确实有声音——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就像...就像义庄里那些尸傀儡的关节声!
从门缝望去,月光下,十几个身影正列队前行。他们走路的姿势僵硬却协调,胸口隐约泛着银票的微光。为首的,是一个披着白袍的身影,手中铜铃随步伐轻响,发出清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白莲教!"阿吉倒吸一口凉气。
赵莽按住阿吉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他仔细观察那白袍人——身形瘦高,步态轻盈,显然是个活人。白袍人每摇一次铜铃,尸傀儡队伍就会变换一次队形,从纵队变为横队,再变为圆形,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更令赵莽心惊的是,那些尸傀儡中有几张面孔他认得——是前两天刚被报失踪的山西票号伙计!看来凶手已经不满足于只杀掌柜,开始对伙计下手了。
白袍人突然停下,转向破庙方向。赵莽屏住呼吸,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白袍人戴着白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有生人气。"白袍人的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搜。"
尸傀儡立刻分散开来,机械地转动头颅,眼中红光闪烁。赵莽知道躲不过了,握紧戚家刀准备突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白袍人猛地抬头:"巡捕房的信号!"他迅速摇动铜铃,尸傀儡立刻停止搜索,重新列队。
"改道天后宫。"白袍人低声命令,"子时前必须完成第七具。"
队伍迅速转向,消失在夜色中。赵莽长舒一口气,但心脏仍在狂跳。白袍人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第七桩命案即将发生,地点很可能是天后宫!
"赵爷,他们要去天后宫!"阿吉急切地说,"我们得阻止他们!"
赵莽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不,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英租界找威廉森先生,就是那个苏格兰钟表匠。"
阿吉瞪大眼睛:"找洋人?可他们不是..."
"威廉森不同。"赵莽打断他,"他研究东方机械多年,或许能看懂这齿轮的秘密。"他从怀中取出纸笔,迅速画下齿轮上的密码和银票上的二进制图案,"把这个交给他,问清楚这些符号的含义。"
"那您呢?"
"我去追白袍人。"赵莽检查了下短刀和剩余的暗器,"必须知道他们在天后宫搞什么鬼。"
阿吉抓住赵莽的胳膊:"太危险了!那些尸傀儡起码有十几个,您一个人..."
"所以才要你去找威廉森。"赵莽严肃地说,"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就把这一切告诉租界警长麦克斯韦。他虽然是个洋人,但办案还算公正。"
阿吉还想说什么,赵莽已经将图纸塞进他手里:"快走!从后门出去,沿着小河走到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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