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太过熟悉。
沈墨猛地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崇祯历书》,翻到徐光启所作的附录。其中记载着一种用于火炮射程计算的"石狮算盘",算珠排列正是"三上、一下、四余"。
——3.14。
圆周之率。
沈墨的呼吸微微发紧。他想起曾在澳门见过的葡萄牙火炮手——那些红毛夷人用这个数字计算弹道,使炮弹落点精准得可怕。
"所以……"他盯着齿轮,喃喃自语,"这不是普通的自鸣钟零件,而是某种火器计时机关的核心。"
齿轮上的"圣保禄学院工坊"铭文,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传教士的阴影
次日清晨,沈墨拜访了登州城内唯一懂葡萄牙文的罗掌柜。
"圣保禄学院?"罗掌柜推了推水晶镜片,"那是耶稣会在澳门的据点,最擅长造火炮和钟表。"
他接过齿轮,突然"咦"了一声:"这齿序……"
"怎么了?"
"三年前,有个叫费尔南多的传教士来过登州。"罗掌柜压低声音,"他曾在酒醉后炫耀,说能用'上帝之数'让火炮百发百中。"
沈墨眼神一凛:"上帝之数?"
"就是3.14。"罗掌柜点头,"他说倭寇重金聘请葡萄牙炮手,专门传授这个算法。"
沈墨想起渔民打捞的铁炮——那些本应准头极差的倭寇火器,近年来却越发精准。
——原来背后有葡萄牙传教士的影子。
算盘与齿轮
当夜,沈墨再次潜入"威远号"底舱。
他用火折子照亮龙骨深处,果然在齿轮附近发现了一截断裂的铜链,链子末端连着一个小巧的青铜匣子。
匣子内部刻着一行拉丁文:
"Tempus fugit, ignis manet."
(时间流逝,火焰永存。)
沈墨瞳孔骤缩——这是引爆机关的铭文。
他小心拆开铜匣,里面是一组精密的齿轮组,咬合方式与"3-1-4"的齿序完全一致。而最关键的驱动齿轮,竟与他在澳门见过的葡萄牙舰炮计时引信一模一样。
"所以……"沈墨的指尖微微发抖,"有人想用这玩意儿炸掉'威远号'?"
但更可怕的是——这套机关必须配合潮汐时间启动。
而能精确计算潮汐的《崇祯历书》潮汐表,早已被人从戚继光手稿中撕毁。
柳如是的诗
五更时分,沈墨回到值房,发现桌案上多了一封信。
信笺上是熟悉的簪花小楷:
"夜潮暗涌时,齿轮自鸣处。"
——凤牌主人的笔迹。
沈墨猛地推开窗,望向海面。
黎明前的黑暗里,蓬莱角方向的潮水正缓缓上涨。
而"威远号",就停泊在潮汐最急的位置。
3三、开放伏笔:未终结的浪涛
1. 倭寇的「喷火妖船」
一、朝鲜密报中的诡船
潮雾弥漫的黎明,沈墨指尖的密报已被冷汗浸透。
朝鲜水师将领李舜臣的密信上,墨迹勾勒出一艘形制诡谲的战船——船首雕像左半为无生老母慈悲相,右半是天照大神怒目相,两种截然不同的神只竟被熔铸成一体。船身两侧伸出六根青铜管,喷射时"青焰如莲,遇水不灭"。
"这不是倭寇的手笔......"沈墨的指甲在"喷火三刻,樯橹俱焚"八字下掐出月牙痕。白莲教崇奉无生老母,倭寇祭祀天照大神,能将二者糅合的,唯有——
二、妈阁庙的硫磺密码
三日前妈阁庙的爆炸案卷宗在案头摊开。焦黑的炮管残片上,莲纹浮雕的沟槽里嵌着晶状颗粒。沈墨用银针挑起一粒,置于烛火上方——
"噼啪"爆响中,焰色骤然转青。
"赤珊瑚粉......"他想起楚红药琉球密报里的配方。这种产自奄美大岛的珊瑚研磨后,能让硫磺燃烧温度倍增。而妈阁庙香炉里找到的香灰,同样检出这种琉球特产。
三、神像里的火器
司夜阑私宅的暗格里,沈墨找到了答案。
《混元弘阳经》的夹页中,藏着张"水火既济"图:无生老母的莲花座实为中空火膛,天照大神的八咫镜竟是铜制反射罩。图侧小楷批注:"佛郎机匠人言,须以《崇祯历书》潮汐章算喷射时辰"。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书案上另一份文书——
"崇祯八年四月,琉球贡船携檀香木箱十二口,司礼监未检。"
沈墨的瞳孔里倒映着暴雨,也倒映着某个更可怕的真相:
当白莲教的秘术、倭寇的火器、佛郎机的机括,被某个精通《崇祯历书》的人统合起来时——
那艘喷火妖船恐怕早已混进了大明的海疆。
2. 楚红药的「复活」
琉球港口的血色黎明
那霸港的晨雾被硝石粉末染成灰白色。琉球商人岛津忠久缩在货栈角落,盯着那个独臂女子——她的斗笠压得很低,空荡的左袖随海风飘荡,腰间那柄焦黑的红袖刀却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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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硝石,二百斤。"她的声音像是被火燎过。
岛津忠久记得这柄刀。三个月前,首里城外海滩上,它曾如毒蛇般刺穿三个倭寇的喉咙。可当时所有人都说,刀的主人——那个叫楚红药的大明女探子,已经葬身海底。
女子抛来一袋碎银,银块上沾着可疑的暗红。岛津低头时,瞥见她怀中露出的书页——泛黄的《崇祯历书》残卷,恰好缺了记载潮汐算法的章节。
火龙出水的阴影
沈墨接到密报时,正在拼合妈阁庙爆炸案的残片。焦黑的硫磺结晶在瓷盘里诡异地排列成莲华状,与朝鲜密报中"青焰如莲"的描述完美吻合。
"火龙出水......"
这个戚继光时代失传的火攻秘术,需要特制硝石配合潮汐引爆。万历年间,白莲教曾盗取过半部《火龙经》,而楚红药购买的硝石,正是重组这门禁忌之术的关键材料。
红袖刀下的真相
夜雨滂沱,沈墨撬开司夜阑的密室。在《混元弘阳经》的夹层里,他发现更骇人的记载:
"崇祯七年冬,琉球贡船携红袖刀一柄归。"
墨迹旁画着精巧的机关图——火龙出水的喷射装置,核心部件正是需要潮汐计算的定时齿轮。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借着刹那的惨白亮光,沈墨看清案卷上另一个被朱砂圈住的名字:
徐光启
这位编撰《崇祯历书》的大家,临终前曾莫名烧毁所有潮汐演算手稿。现在想来,或许不是疯癫,而是恐惧——
恐惧有人用他推演的天道,
铸成焚海的妖火。
3. 白牌与铁炮的碰撞
雾锁蓬莱
黎明前的海雾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沈墨独自立在蓬莱阁飞檐下,手中白牌在雾气中泛着冷光。脚下是散落的倭寇铁炮残片——昨夜那场恶战留下的残骸,炮身上"司夜阑"的私印已被火焰烧得模糊不清。
潮声呜咽,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最后的闪光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沈墨突然举起白牌。锡镍合金镜面精准捕捉到微光,将光束折射向满地残铁。
——"锵!"
白牌与半截铁炮相撞的刹那,迸发的火星竟在空中连成一道火线。跳跃的火光里,沈墨看到自己怀中《纪效新书》的残页无风自动,缺失的那一页在虚空中缓缓显现:
「火器之终,不在铳炮,而在人心。」
焦黄的纸页上,戚继光的笔迹力透纸背。墨迹未干般流淌,竟与白牌上反射的火光交融成血的颜色。
燃烧的真相
沈墨突然明白了一切。
倭寇的铁炮不可怕,喷火妖船不足惧,甚至火龙出水的秘术也非绝杀——真正焚毁海防的,是司夜阑们被黄金腐蚀的忠心,是朝堂上视而不见的眼睛,是那些为私利将佛郎机技艺、白莲邪术、倭寇火器熔铸一炉的......
人心鬼蜮。
白牌坠海
当啷——
白牌从沈墨指间滑落,与铁炮残片一同坠入怒涛。最后一粒火星在雾中明灭,照亮他腰间露出的半截文书:
「崇祯九年四月,登州卫指挥使司夜阑,私通倭寇事泄,畏罪投海。」
潮水吞没金属碰撞的余音时,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