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龟甲与算珠·在风里雨里

千丝诏 强势 2194 字 17天前

"他说等画满四百九十幅,贪官老爷就会变成铜钱里的青蛙。"

漕运使的喉结剧烈滚动,他官服内衬突然裂开,飘出张泛黄的纸片。

沈知意接住纸片,对着晨光细看:"原来大人还留着当年的盐引凭证。"她突然将纸片浸入陶碗。

"可惜官印遇盐即化,倒不如灶灰经得起熬煮。"

纸片上的朱砂官印果然在盐水中晕开,渗出暗红的纹路。

竟与女童腕间银铃的裂痕完全契合。老盐工忽然咳嗽起来,烟斗里的火星溅在冰面:"这红印子...咳咳...当年要了盐场十三条人命换的..."

暮色初临时,最后一缕盐雾漫过残闸。沈知意立在老柳树虬结的根茎上,看盐工们用苦楝枝蘸盐水修补渔网。

"阿姐可知这网眼为何要织成六棱?"她扯动网绳,晨露盐簌簌坠落。

"每个棱角正好卡住粒贪墨的银锞子。"

陆云袖的刀鞘挑起块碎冰,冰晶里冻着半片柳叶:"二十年前这树下埋过七坛陈盐,盐工说能镇住河妖。"

她刀尖轻点,冰面下果然显出坛口的封泥,"如今倒成了照妖镜。"

河对岸突然亮起火把。

四百九十盏油灯沿着河堤蜿蜒,灯油里掺着苦泪盐,爆出细小的蓝火。

女童们清脆的童谣声里,新任漕运使突然撕开官服前襟,露出心口处溃烂的牡丹刺青:"求...求姑娘赐把净盐..."

沈知意将陶碗递给他,盐粒触及溃烂皮肉的刹那腾起青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盐工说伤口撒盐最痛。

"她望着惨叫打滚的官员,"但痛过才能长新肉。"

苦楝花开到第七重时,新抽的河柳已能系住渔船。

沈知意将银簪埋在老柳树下,簪尾所指处冒出眼清泉。

盐工们用陶罐装泉水滤盐,说这水比从前少了七分苦味。

陆云袖的刀鞘永远留在了泉眼旁,青苔爬上寒铁时,渐渐显出与柳树皮相似的纹路。

每逢盐雾弥漫的清晨,老盐工们总说听见刀鞘与柳枝合奏,调子像极了端淑长公主谱的《净水谣》。

女童腕间的银铃如今系在每条渔船的桅杆上,漕船经过时,四百九十道铃声会在河面结成网。

有稚童在沙滩画小人,新添的官吏帽翅总是短三分。

老盐工说,那是给良心留的位置。

晨雾裹着盐粒黏在渔网上,老盐工赵四指正修补破洞,第三根梭针突然绷断。

他眯眼对着熹微晨光,发现断茬处卡着粒靛蓝盐晶。

与三日前沈知意簪尾挑出的毒盐一模一样。

"阿爷!看我的新网兜!"

孙女阿菱举着苦楝枝编的网篮跑来,枝杈间缠着缕金线,在烟雾里泛着诡异的光。

沈知意恰好俯身查看渔网,簪尾银光忽地定住:"这金线..."

"昨儿在闸口烂木堆里捡的。"

阿菱踮脚比划。

"缠在块破木头疙瘩上,像大官腰带上的穗子。"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插入滩涂,惊起两只白鹭。

他挑起金线细看,断裂处残留着朱漆碎屑——与崩塌的新闸门漆色如出一辙。远处传来货郎叫卖声,挑担头挂着的铜铃竟与阿菱腕间银铃同调。

"老丈这梭针卖吗?"

漕帮汉子凑近渔网,指腹抹过网眼盐粒,"我们掌柜就爱收藏旧物。"他袖口隐约露出靛蓝刺青,正是暗河千丝狱的标记。

沈知意捻起断梭,木纹里嵌着的盐晶拼出工部密文:"赵伯这梭子用了二十年?"

"整二十载。"

赵四指摸出半片龟甲。

"当年沈夫人赏的梭针,说用满二十年能..."他忽然噤声,龟甲裂痕正与漕帮汉子靴纹暗合。

货郎铜铃骤响,阿菱的网篮突然坠地。金线缠住的朽木滚出,露出半枚翡翠牡丹纹——正是沉船残骸的部件。

陆云袖刀风扫开浮沙,朽木背面竟用盐渍绘着漕帮密道图。

"阿菱昨日说在盐垛后瞧见发光物。"沈知意簪尾轻点河岸,"烦请赵伯带路。"

盐垛阴影里,半截琉璃瓦折射出七彩光斑。

瓦当纹路被盐蚀得模糊,但边缘焦痕与沈府火灾残留的瓦片如出一辙。

陆云袖以刀鞘叩击盐堆,惊出只缺耳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