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起残存的蚕茧,血色丝絮在桅杆间飘摇。
老者从怀中掏出半片玉佩,玉佩纹路与沈知意身上的一块可以凑成一对:"姑娘可知当年为何独留你性命?这身织锦的功夫...你小小年纪就功夫如此了的"
破浪声打断话语。
五艘苍山船呈合围之势逼近,桅杆悬着的却不是战旗,而是成串的琉璃灯笼。
陆云袖银镯击碎最近那盏,坠落的火油里裹着细如牛毛的银针。
"是泉州水师的毒龙阵!"
老者突然纵身入江,声音随水波荡漾开来。
"去镇海塔寻第三块石碑..."
沈知意拽着陆云袖翻下船舷时,最后瞥见苍山船甲板上的炮口。
精铁锻造的炮管内壁,赫然刻着云缕绣庄的独门印记。
暮色降临时,二人伏在镇海塔残垣下。
陆云袖用断刀刮去青苔,露出碑文"永镇东南"的敕造字样。
沈知意将浪花纹铜匙插入残缺的"南"字孔洞,脚下地砖突然震动如筛。
"退后!"
青铜机括破土而出,二十八枚铜镜组成的天罡阵映出残阳。
沈知意扯动冰弦调整镜面角度,折射的光束在塔身拼出幅织锦纹样。
正是二十年前太子妃大婚时的翟衣纹饰。
陆云袖突然用银镯击碎东南角的铜镜。暗格弹开的瞬间,成卷的鲛绡倾泻而出。
展开的绡帛上,金线绣制的玉牒副本正在暮色中渗出血色。
"原来双生子..."
沈知意指尖拂过并列的婴孩襁褓纹。
"严家小公子的也是胎记。那这到底?"
塔顶突然传来机弩上弦声。
陆云袖拽着她滚进碑亭,十二支裂石箭将铜镜阵击得粉碎。
飞溅的镜片中,沈知意望见对岸芦苇荡闪过明黄衣角。
"是龙纹常服。"
她挥梭钉住飘落的丝绦。
"陛下的人来得真快。"
"用星螺蚕丝淬毒,当真好算计。"
沈知意劈手斩下一截冰弦,将毒血引出体外。
染红的丝线坠地即燃,蹿起的火苗竟在青砖烙出浪花纹。
碑亭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整窖的樟木箱。
掀开的箱盖里,成匹云锦裹着佛郎机炮图纸。
每张图纸边角都钤着工部火器局的官印,印泥却混着珍珠粉。
陆云袖用银镯刮下粉末:"难怪图纸遇潮不腐,原是用了贡珠研磨。"
地窖深处忽然传来金玉相击声。
沈知意循声望去,见青铜机枢上缠着半截冰弦。
正是她三年前遗失在绣云山庄的旧物。弦丝尽头拴着玉牒库的鎏金钥,匙身浪花纹里嵌着粒鸽血石。
"小心连环锁!"
陆云袖已经晚了一步。
沈知意抽出金钥的瞬间,二十架诸葛弩破壁而出。
淬毒的箭矢擦着她鬓发飞过,钉入木箱爆开黑色毒雾。
翻滚间抓住的铜环突然下坠,整面砖墙翻转,将二人抛进暗河支流。
湍急的水流中,沈知意望见无数铁鳞蛾聚集在岩壁凹陷处,翅粉映出幅完整的海防图。
"是潮汐洞!"陆云袖挥镯击碎岩壁表层的钟乳石。
"这些铁鳞蛾在守护..."
崩塌的石灰岩后,二十门佛郎机炮列阵如林。
炮身铸造的龙鳞纹间,细如发丝的冰弦正随着水波震颤。
沈知意终于明白,云姨临终前为何要她苦练"听风辨器"。
这些炮管内部,分明用天蚕丝布着传音机关。
暗河对岸亮起火光。
玄甲卫统领的蟒纹曳撒在硝烟中翻卷,手中举着的正是浪花纹铜匙:"沈姑娘,有请。"
沈知意突然扯断腰间冰弦。
崩裂的丝线在炮管间游走,激起的共鸣声竟与海潮同频。
当第一声炮响震落洞顶钟乳石时,她拽着陆云袖遁入暗流,身后坍塌的岩壁将玄甲卫的惨叫永远封存。
浮出水面时,残月正映着泉州港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