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在黎明前泛起铁灰色,沈砚的雁翎刀劈开浓雾。凌无涯左肩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在甲板上,竟将桐油蚀出细密孔洞。
九环刀上的唐门剧毒已渗入经脉。
"你师父吞蛊前留了句话。"沈砚刀尖轻挑,割断凌无涯腰间玉珏系绳,"他说慈航院的账,该用江湖规矩清算。"
玉珏坠落的刹那,三百武僧的诵经声忽变降魔咒。凌无涯双耳剧痛,恍惚间瞥见萧逸风尸身旁的竹笛微微颤动。七年前那个雪夜,师父握着他手临《丧乱帖》时,笔锋在"荼毒"二字处多顿了一息。
剑锋突然贯入船板,凌无涯借力腾身倒翻。缠丝手黏住桅杆缆绳,双腿绞住沈砚右臂。这个地窖图谱第七页的"蛛网缠枝",此刻使来竟与青城剑法的"苍松挂月"暗合。
沈砚腕骨发出脆响,雁翎刀脱手坠江。凌无涯旋身抄刀,刀柄鲛皮纹中暗藏机簧弹开,露出半截血书。
正是师父临摹《丧乱帖》的那页宣纸!
"白帝水师听令!"
凌无涯嘶吼震散江雾,将染血玉珏按在刀柄凹槽。三百武僧齐声怒吼,战船撞角轰然撕裂官船龙骨。谢三郎的九环刀自浓雾中劈来,招式却变成纯粹的少林疯魔杖法。
"你的唐门蝶毒呢?"凌无涯横刀格挡,发现对方耳垂黑血已凝固成痂。
回应他的是癫狂大笑。谢三郎撕开衣襟,胸口十字疤竟在蠕动。凌无涯猛然醒悟。
这根本不是刀伤,而是慈航院的"血符印"!当年七长老用活人养蛊的传闻,竟是真的。
刀光剑影间,官船开始倾斜。沈砚突然扯开官服,腰间玉带赫然是武当掌门印所改制。凌无涯想起石壁凹痕中的武当印记,剑招突变,青城剑法的"云涛拍岸"直取玉带扣环。
"你可知这印鉴沾着多少..."沈砚话音戛止,凌无涯的剑锋已挑断玉带。官服下摆翻卷,露出小腹处碗口大的黥印。
与萧逸风腕间残疤同出一源。
战船桅杆突然爆裂,二十年前沉没的慈航院渡厄舟竟被火药掀出水面。朽木中六具金棺随浪起伏,棺盖上的掌门印鉴在朝阳下泛着血光。凌无涯终于明白师父那句话的含义:六大派分食的不是经书,而是七位掌门的罪证!
"戌时三刻...月照夔门..."
凌无涯喃喃重复着海图批注,突然挥剑劈向主桅。桐油浸泡的缆绳遇刃即燃,火势顺着浸透药渣的船板蔓延。谢三郎的九环刀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唐门蝶纹渗出腥臭黑雾。
沈砚夺过亲兵弩箭连发,箭矢却尽数钉入金棺。当第六支箭穿透峨眉派金棺时,棺中突然腾起青烟,二十年前的血腥气弥漫江面。凌无涯左胸旧伤突然迸裂,血珠溅上武当金棺,棺盖应声而开。
一柄断剑静静躺在猩红锦缎上,剑身云纹与凌无涯手中长剑如出一辙。
"师父的佩剑!"
凌无涯的惊呼被战鼓声淹没。沈砚趁机扑向少林金棺,雁翎刀劈开封钉的刹那,腐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棺中哪有什么高僧法体,分明是具缠满水草的焦尸,左手死死攥着半块虎符。
江风忽然转向,燃烧的官船撞向白帝城峭壁。凌无涯踏着倾覆的船板跃上渡厄舟,玉珏青光映亮船舱暗格。当年师父书房那方缺角砚台,此刻正卡在舵轮机关处,缺口形状与虎符残角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