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深吸一口气,五指缓缓收紧,目光微冷,看向沈川,异常坚定: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杀你。这一次,你也不会有退路。”

沈川笑容有些许轻慢,抬起白衣剑,目光锐利如刀:“九尾不在你身上?那你杀不了我。”

昨日,足矣屠掉一座军营,今天反而没有半点九尾之力,依然处于筑基。

萧钰并不打算向他解释,九尾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睡着了。

她看着沈川,忽然轻笑:“昨日,谢谢你送我回营,刚刚这一剑算我还你的。情还完了,我们来说说我同伴的债吧!”

她眸光微冷:“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赶紧说。”

沈川瞳孔一缩,神情微微惊骇:“你知道我跟着你?”

萧钰从山谷离开,他一路在背后暗暗护送,到了山谷边缘才离开。

一方面好奇她的变化,一方面又担心九尾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事;可他却没想到,萧钰并未迷失自我,九尾之力下,她竟然是清醒的。这与常规认知里的妖物附身,不太相同。

“很奇怪么?我母亲被附身的时候,你一剑刺入心脏,可有想过,她或许是清醒的?“

萧钰神情冷漠,点破这位仁义道德虚伪面具下,男人的本心。

沈川的神情骤然一滞。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他心底炸开,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撕开现实残酷的外衣,什么家国复兴,不过就是两国难以磨灭的血仇罢了!

苏芷离生下她就离开了大辽,她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应该很淡薄。

这仇恨,到底从何而起?

沈川神情复杂:“九尾说的?”

九尾的残像而已,记忆不完整。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对方。

沈川沉默地注视着她许久,终究释然一笑:

“也罢……当年我欠她一条命,今日便当做我赎罪,还给你吧!”

说话间,他将白衣剑一抛,丢给了萧钰,自己拔出了背后的玄月。

这倒反而出乎萧钰的意料之外,她以为,他至少……还会再装一下,至少说两句,为了“世界和平,牺牲小我”的烂借口。

没想到,他倒是坦荡,直接认了。

瞧见少女眼中的惊讶,豪迈一笑:“怎么也是最后一搏了,灵器对灵器,这才有生死之战的气魄。”

就在两人准备交手的刹那,沈川忽然开口:“我营州有个儿子,麻烦你,帮我找到他——”

原来,是有求于她,争取点实惠的利益交换。

应不应在她,做不做也不过是她一念间。

他算准了,萧钰不会赖账的。

“你儿子在城内?!”萧钰欲言又止,试探性地问:“你在城外多日……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吗?”

她不相信作为守将,完全不知。

沈川目光沉重,声音低哑:“断粮第十日起,城内开始食米肉么?”

他闭了闭眼,声音愈发低沉:“我知道……”

“两军交战,被首先牺牲的定然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他在营州城封城前,就被我母上大人以变卖奴仆的名义,送出城了。”

萧钰瞳孔微缩,怒极反笑:“奴仆?!你管那群专门拐小孩的人牙子,叫奴商?!”

不知道该骂他蠢,还是该夸他大智若愚。

沈川的声音冷静得让人心寒:“总好过成为别人肚子里的肉。”

萧钰一时无言。

是啊……

正如谷青洲所说,乱世之中,怎么选,都是错。

“好。我替你找到他;”萧钰应下,但丑话也说在前头,“可生死有命。你应该也有预期,存活的可能性……不大。”

否则,她也不至于被人牙子抓获。那些人贩子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的人命。

沈川眼中有种看破生死地坦然:“嗯。倘若如此,黄泉相见,便先于姑娘的消息。未尝不是一种踏实。”

萧钰握着白衣剑,定了定地瞧他。

即便沈川有她不能认同的“坚持”,可面前这位她原主母亲的心上人,活得似乎有那么些风骨在的。

兴许,这份潇洒与坦荡,正是吸引人的力量。

“不打算名垂青史吗?”

风沙狂舞,血色黄昏之下,刀剑交错,生死一瞬,她问。

将军是该战死疆场,配得上这天地间的热血,这才是战将该有的回报。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名垂青史也好,流芳百世也罢,那些不过是身后事,都不重要。”

他渴望的是最后时分,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既然如此……”薄剑如纸在空中划出闪耀的弧光,少女眼底闪烁着蠢蠢欲动的霞采,水莹莹宛如一汪冰泉:“要来了哟!”

“来——”

萧钰白衣剑在手,不似方才普通兵刃那般,用得尴尬又突兀。

剑身很软很软,却可以变化万千,看似薄如叶片,却刚韧锋利,可断大部分的刀剑。灵息与她脚底的步伐配合流畅、浑然天成,趋近于完美,十几招下来,她用得得心应手。

兵器上的差距虽然比方才缩短了,但萧钰仍然扛得很吃亏。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够反压沈川。

如若不是他手中的玄月剑……

玄月与白衣剑柄造型类似,似乎是一对。可玄月剑身宽厚,黑如沉夜,锋口不沾血光,却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不同于萧钰手中的白衣剑,灵巧轻盈、锋锐如风,玄月剑却如山岳般沉稳厚重,每一次挥斩,空气中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天地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