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视觉与现实的割裂感,几乎要让他发疯。
他不敢再看后视镜,也不敢再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猛地踩下了油门。出租车发出一声低吼,窜了出去,仿佛要挣脱这令人窒息的诡异。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引擎声和风声在耳边呼啸。
陈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混乱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他感觉车厢内的温度在急剧下降,一种阴冷的寒意从后排弥漫开来,穿透座椅,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能闻到,那股从女人上车后就带来的、混合着湿土和陈腐气息的味道,越来越浓。
他偷偷将暖气开到最大,热风吹出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冰冷。
他尝试着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姑娘……这么晚去永安居,是……有急事?”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突兀。
没有回应。
后排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陈默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一眼——依旧是空座。
他鼓起勇气,稍微提高了音量:“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
依旧没有回应。
那个女人,从上车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冰冷的白色石雕。
恐惧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陈默开始后悔了,强烈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就不该来清河路,不该停下,更不该让她上车!
他现在只想尽快到达那个该死的永安居,然后把这个“东西”卸下去,永远逃离。
为了分散注意力,也为了寻求一丝虚幻的安慰,他再次打开了收音机。
“……滋啦……车辆……正在……行驶中……滋……乘客……状态……稳定……预计……到达时间……滋啦啦……”
熟悉的电流杂音,熟悉的、断断续续的呓语般播报!
陈默浑身一僵,几乎要失声叫出来。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电台?!为什么又在播报他的行程?!
他猛地伸手,想要关掉,却发现开关失灵了。旋钮纹丝不动,杂音和那诡异的播报声持续不断地从扬声器里涌出,像冰冷的潮水灌满车厢。
“……注意……路线……偏离……滋……请按……规定路线……行驶……”
规定路线?什么规定路线?陈默看着导航,他明明走的是通往永安居最快捷的道路!
就在这时,导航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变成了一片雪花。紧接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类似几十年前电子游戏的像素地图跳了出来,上面只有一条不断延伸的、发着微光的绿色线条,指示着方向。
而那线条所指的路径,与他熟悉的道路截然不同,引导着他拐向一些他从未走过、甚至不知道存在的小路和废弃街道!
“操!”陈默低骂一声,冷汗浸湿了后背。他试图无视那诡异的导航,按照自己的记忆开。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方向盘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他角力,强硬地、不容置疑地扭转着方向,迫使车子驶向那条绿色线条指引的、未知的路径!
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但无济于事。出租车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操控着,稳稳地驶入了那条阴暗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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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街道。路灯完全熄灭,两旁是破败的、似乎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式楼房,窗户大多破碎,像一张张黑洞洞的、择人而噬的嘴。路面上堆积着垃圾和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菌的气味。
收音机里的杂音更响了,那诡异的播报还在继续,像是在为这趟恐怖的旅程做着实况解说。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从他听到那个诡异的电台播报开始,从他鬼使神差驶向清河路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这辆车,这个乘客,这条路线……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了。
他放弃了抵抗,任由那股力量操控着方向盘,麻木地行驶在这条仿佛通往地狱的陌生道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片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片低矮的、样式老旧的建筑群,围墙很高,铁门紧闭。门旁挂着一个斑驳的、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牌子,但陈默凭借轮廓和那阴森的氛围,瞬间就认了出来——永安居殡仪馆。到了。
和他印象中那个灯火通明、车辆往来不绝的永安居不同,眼前的这个殡仪馆,死寂、黑暗,像是被遗忘了数十年,散发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方向盘上的那股无形力量消失了。车子缓缓停在了殡仪馆紧闭的铁门前。
几乎在车子停稳的瞬间,后排传来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陈默僵硬地坐着,不敢回头。
他透过后视镜看去——依旧是空座。
但他能听到,那个女人下车了,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逐渐远去。
然后,是铁门被推动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锈迹斑斑的“吱呀”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传出去老远,又幽幽地回荡回来。
陈默死死地盯着后视镜,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铁门开了吗?那个女人进去了吗?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后视镜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殡仪馆那模糊、阴森的轮廓。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了一丝扭曲的勇气。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车外,看向殡仪馆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