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还没到,但我管着那些区里头的老干部,那比妈难缠的大有人在。”
家丽问:“人老了应该更豁达,五十知天命,往后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建国说:“那是活明白的,还有的人是想,反正日子不多了,那还不都往自己怀里搂。”
家丽感叹,“我老了不知是不是那样。”
建国说:“放心吧,你要那样,我提醒你点。”
里屋,美心翻身起来,坐着思忖了会,扭开台灯,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个木头柜子,翻开。最底下有个塑料皮子里头套着那张祖传的酱菜方子。还在。还在。美心换了个地方放,这才放心。隔壁朱德启家突然放炮,一阵炸响,美心没防备,吓得哎呀叫出声来。家丽忙起床,推门进屋,“妈!没事吧。”
打开灯,大箱子敞开,美心赤脚站在地上。
母女如此相对,颇有些尴尬。美心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妈,你干吗呢?”
美心急中生智,“老鼠,屋里有老鼠。”
“这个天,哪来的老鼠。”
美心装作委屈,“我老听到有声音。”
“幻听。”
“都怪朱德启家,这个点还放炮,”美心埋怨地,“心脏都搭桥了,这样下去还得搭。”
家丽没往下说。帮忙把箱子往里推,整理好了,才说睡吧。“明早吃饺子,你喜欢的芹菜馅。”家丽说。
美心连声说好,爬上床。家丽要关灯。美心又说等等,让家丽帮她撕个小纸头。她说右眼跳,要用白纸压一压。叫“白跳”。
“你奶就传了这点手艺给我。”美心说。
过十二点,已经是新年。一只猫从雪地里跳上窗台,它不肯睡,趴在那,两只眼睛放出黄光。美心不敢看,闭上眼,用睡眠迎接新年。
年初一一早,小冬回来了。家丽起来煮饺子,美心还在睡。家丽对小冬,“你把那门对子贴一下。”小冬迷迷糊糊拿了春联,却看上书:善门福厚,吉地春多。端端正正贴好了,小冬问:“妈,横批呢?”家丽才想起来忘了拿横批。
“你那屋不是有红纸么,你写一个,就四个字。”
小冬只好回屋。红纸有年头了。墨汁也多少年的,打开,凑合能用,就是毛笔头子是硬的,毛摒在一起。小冬拿热水烫了烫,想了想,写四个字:难得糊涂。贴到门头上。家丽系着围裙出来看,歪歪头,“正不正?斜掉了吧?”她对小冬说。小冬只好搬了凳子,踩上去,仔仔细细揭开,重新黏。糨糊快干了,小冬说这是最后一次。
一阵轮子滚地的声音。家丽感觉背后风起。再回头,刘小玲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穿得单薄,拖着个黄色行李箱。家丽没反应过来,小冬却叫了声五姨。
“这展怎么回来了?”何家丽脑子迅速转。
小玲嗯了一声。
“穿这么少。”家丽担忧,“小冬,去给五姨拿件衣服。”小冬连忙朝屋里跑。
小玲兴致不高,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