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有志目露凶光地听完,与阎罗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当口逃是往死路上撞,只能再做打算,恨恨地把磨好刃的短匕藏回怀里。
一个冤情串一个冤情,酷吏杀人夺妻的、杀人夺财的,盐仓鼠窃找人顶罪的……
臬台早先就知道沿海州县乱,可没人告诉他乱成了这样。他再回想自己往年来此地走访,民生祥和得活像一幅专门画给他看的画,今年变成了鬼画皮,妖魔鬼怪全蹦出来了。
忍不住叹了声:到底是二殿下啊,七杀命格,所过之处,是要趟平一切不平事啊。
他带着通政司被这一脑门官司弄得焦头烂额,听闻殿下要将疍民送回天津,赶紧应许了,索性议定今年的庙会就此结了,把上山的神门一锁,好叫受了惊的海神娘娘得个清静。
从莆田老家来的海神娘娘初初镇海,就看了场这样的盛世太平,若石像当真有灵,不知会长叹几许。
一整个下午,官兵都在组织疍民登船,回天津的船是以海沧船为首的军用巨轮,天津多少官员都没坐过这船。可差役说破了舌头,愣是没能把疍民们催上船。
他们惦记疍船上那些破烂家当!
几根烂木头、几块烂油布拼成的船,舍不得丢也就算了,烂鱼钩、臭饵料,发了霉长了毛的虾酱,什么都要带,岂不是胡闹吗?两条海沧船,满打满算能盛一千多人,加上两日用的食水和压舱石,负重载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增加了。
疍民偏生不听,还称要划着小船回天津——这两天有风又有浪,巴掌大的小船怎能趟得过浪?
负责安排他们登船的官吏愁秃了头,敲几下锣,扯着嗓唤几声:“钦差大人说了,等回了天津给各家发二两抚恤银,形同官家从你们手里买了这些破船,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