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不动声色:“下处便好,煮壶水,再备些家常热饭。”
言语不重,却自有一股威势。老板一怔,不敢多嘴,连连点头:“是、是,几位爷里边请。”
刚入房,朱见深便凑上前,轻声问:“太爷爷,清河县,有何不同?”
徐闻不急着答,看了徐昭一眼:“你说说。”
徐昭正剥一枚煮栗子,嘴里含糊地道:“听说这地方近年加征秋粮,百姓叫苦。”
徐闻微微颔首,对朱见深道:“朝廷定额之外,县吏擅征,或称军补,或托富户捐粮,是真是假,你们明日自己去看。”
朱见深静静点头,眼中已有几分沉思。
夜深风起。
徐闻唤两人坐至窗前,屏退左右,只低声一句:“听。”
窗外月光如水,几名农夫模样的男子,蹲在院墙外的阴影中悄声议论:
“今年家里只种了五亩薄地,官里催交一石半,连闺女的嫁妆也卖光了……”
“别提了,老胡家那儿子,不就说句‘交不起’,被差役打得两条腿都折了……”
“还有钱典史,和城南王老爷串通一气,咱缴的粮不是进了库,而是送去换银子,剩的还烂了三成。”
朱见深听得脸色铁青,低声咬牙道:“这太过分了。”
徐昭皱眉:“要是我,就让人把那姓钱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徐闻没有立刻说话,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道:“光怒,有用吗?”
朱见深抿唇不语。
徐昭不服气:“那就不理?就让他们胡来?”
“理,当然要理。”徐闻看向他们两个:“但不是靠一腔热血,也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
“治理天下,最难的,不是斗奸吏,而是辨是非,施其法。”
第二日,清晨微光。
徐闻并未前往官署,而是带两人去了东街的米铺、南巷的粮仓、以及河边一处弃地。
米铺门前排着长队,百姓低头不语,脸色疲惫。
一老妇抹泪抱怨:“一斗米一百文,咱庄子一年才种得十斗,吃啥过冬?”
南巷粮仓却大门紧闭,墙角却隐有鼠迹、发霉味重,隐隐透出仓中粮食并未如实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