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他忽地开口,声音不高。
却不再是之前的倦意,而是一种缓慢生起的认真:“你说众生平等、万物轮回,我信一半。”
玄奘静静听着,双手仍合于胸前,没有插话。
“我信这个世上,人该有机会重来,哪怕这一生是错的,下一生也许能对。”
李北玄缓缓转身,看着玄奘,“可我不信罪与业。可以一笔勾销。”
“毕竟就算是因果,也得讲清哪个果,属于哪个因。”
“我明白。”玄奘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慈悲的悲悯。
“所以这坛法会,不求原谅,不求相忘,只愿众生得归其所。”
李北玄望着他,忽然一笑:“你倒像上过战场的。”
玄奘也笑了笑,轻声道:“未执兵戈,却阅人间血泪已久。”
沉默又浮起,两人仿佛都陷入了自己各自的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李北玄才低声道:“我给你批三天时间,地在城西破旧的普光庵,香火已废多年,那里清净,你去设坛吧。但记着,别让人知道你渡的是谁。”
玄奘躬身再拜,恭敬道:“贫僧遵命。”
“还有。”李北玄忽然抬眼,眼神锋利了一些,“你若是敢在经文里,替西域联军说一句好话,我就送你去见焉耆王。”
玄奘仍是笑,神情却多了几分庄重:“若有一字违缘,佛前自受业果,不劳檀越出手。”
李北玄摆摆手,不再多言。
他觉得自己的底线已给得够多,再让一步,就是对死者的不敬。
而玄奘也没有再请求什么。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北玄,语气轻轻的:“檀越护的是此城血肉,我护的是天地孤魂。路不同,愿都能通往光明。”
李北玄未答,良久,他叹息般低语一句:“但愿光明,真能照得到那么远。”
……
三日后,城西的普光庵。
无人知晓,今夜有一道悄无声息的坛场,正于庵内升起。
没有钟磬,没有佛灯。
只有一座旧木佛像前,玄奘独坐蒲团,手持木鱼,缓缓诵经。
庵外冷风萧瑟,吹得纸幡猎猎作响,仿佛一盏盏为亡者点起的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