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抬眸时,正撞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面映着漫天烟火,映着十里河灯,却只清清楚楚地盛着一个她。
“嫁我可好?”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柳絮还轻,却惊得近处一盏河灯晃了晃。雪儿怔住,簪好的桃花随着她的轻颤簌簌摇落几片花瓣,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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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唇瓣微启,尚未答话,忽觉腕间一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跌跌撞撞挤进二人之间,绣着石榴花的鞋尖险些踩到雪儿的裙角。
“当心!”
雪儿下意识弯腰扶住女孩单薄的肩膀。小姑娘抬头,露出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睛,手里举着的兔子灯晃了晃,灯影在她稚嫩的脸上跳跃,“官人......”她脆生生地朝段少阳喊,“给娘子买盏灯吧,放了能白头偕老呢!”
段少阳失笑,指尖轻轻拂去小姑娘发间沾着的柳絮,“小姑娘好眼力。”说着已取出块碎银放入她掌心,“这盏我要了,余下的钱去买糖吃。”
“多谢官人娘子。”小姑娘攥紧银钱,像只欢快的雀儿钻进了人群。段少阳低头将兔儿灯递给雪儿,竹骨绢纱的灯罩透出暖黄的光,将他素来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晕。
灯影摇曳间,他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忽明忽暗,恍若星辰坠入人间烟火。
那盏未竟的誓言,此刻化作灯面上用金线绣的“百年同心”四字,在夜风里明明灭灭。兔耳朵尖上的红穗子扫过雪儿的手背,痒丝丝的,像极了欲言又止的心事。
“咚——咚——”
更夫的梆子突然敲碎夜色,惊起几只白鹭。雪儿望着水鸟掠过河面的弧光,忽觉指尖一暖——段少阳借着整理灯穗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已将她的手牢牢扣住。
“等我。”他忽然收拢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捏。力道分明极轻,却惊得那盏兔子灯簌簌晃动,暖黄的光晕在雪儿脸上忽明忽暗。
话音刚落,松竹香气的衣袖已从她指缝滑走,只见玄色衣袂如惊鸿掠影,转瞬没入了人潮灯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段少阳才匆匆归来。衣袖上沾了酒渍,眉宇间凝着未散的寒意。
“表哥?”雪儿指尖抚过他微皱的袖口,心头一颤,声音愈发轻软,“可是遇着麻烦了?”
段少阳神色稍霁,将上好的澄心堂纸并狼毫笔递到她手中,“不过是个醉汉缠着问路罢了。”雪儿分明瞧见他右手骨节处泛着可疑的红痕。
“把你的心愿写下来。”他半跪在青石上研墨,衣摆浸在河水中也浑然不觉。
雪儿正欲细看他腰间断了的丝绦,却被他突然凑近的气息惊得笔尖一颤。“快写。”他嗓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待她慌乱地将写好的心愿举向月色时,段少阳忽然倾身而来,“写的什么?”
“不能看!”雪儿急急转身,河风拂起纸笺,露出半角“故人无恙”的字样又飞快掩去。她耳尖泛红,将纸张紧捂在胸前,“表哥快写你自己的去。”
段少阳望着她绯红的耳垂,忽然低笑出声。
雪儿捧着那盏竹骨绢纱的兔儿灯蹲在河岸青石阶上。夜风掠过水面,带起细碎的波纹,将岸边悬挂的彩灯倒影搅成一片碎金。
她小心翼翼地将灯放入水中,指尖触到冰凉的河水时,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说过——放灯时若对着水面呵一口气,心愿便能顺着水汽飘进龙王爷的耳朵里。
“噗。”
她对着灯芯轻轻呵气,火苗猛地一窜,照亮了灯罩上“百年同心”的金线绣字。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绢,在她掌心映出朦胧的花纹。
段少阳学着她的样子俯身,两缕气息在水面交织出细小的涟漪,两盏花灯依偎着漂远,灯影倒映在波光里,竟似两轮相依的明月。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竟是几块做成莲花状的酥糖,糖心还嵌着蜜渍桂花。
“今日也要食甘饴,以后的日子甜甜蜜蜜。”段少阳拈起一块糖碰了碰雪儿的唇,“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