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兜里的铝制饭盒硌着大腿，那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底儿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全体注意！"；营长的警卫员突然从前方奔来，布鞋在碎石路上踩出刺啦声，"；前方三公里发现废弃村落，各排检查武器，五分钟后出发！"；

陆阳撑着树干站起来，脚掌刚着地就眼前发黑，王浩赶紧架住他胳膊："；我背你。"；

"；放屁，"；陆阳咬着牙把重量压在完好的左脚，"；老子还能跑。"；

村落的石墙上弹孔密布，断墙上斜插着半面褪色的红旗。

尖兵班已经进村搜索，陆阳跟着队伍拐过坍塌的照壁，忽然听见墙角传来压抑的抽泣。

卫生员小刘正蹲在破灶台前，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孩子的蓝布衫上沾着干涸的血迹，看见穿军装的人，立刻把脸埋进小刘的肩窝。

"；老乡？"；李排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枪口指着发黑的灶台。

锅里剩着半块发霉的玉米饼，灶台边散落着几个粗瓷碗，其中一个碗底还凝着暗红的血痂。

小刘摇摇头，从急救包掏出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递到孩子嘴边："；别怕，我们是解放军。"；

营长蹲下来，用袖口擦去孩子脸上的泥渍。

陆阳这才看见她脖颈处有道浅红的抓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出来的。

"；家里还有人吗？"；营长的声音轻得能揉碎晨雾，孩子却突然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小刘的胳膊。

尖兵班长安然从里屋出来，冲营长微微摇头——后屋炕上躺着两具“尸体”，看样子像是孩子的父母，男的手里还攥着把生锈的菜刀。

"；排里腾出半袋盐，再留五块压缩饼干。"；营长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目光扫过断墙上的弹孔，"；把老乡埋了，动作快点。"；

陆阳看着王浩和几个战士用刺刀在院角挖坑，小女孩突然挣脱小刘，踉跄着扑向“尸体”，却被王浩稳稳接住。

孩子的哭声像把钝刀，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拉锯。

队伍离开村落时，小女孩抱着小刘硬塞给她的军用水壶，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陆阳走在最后，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孩子举着块磨得发亮的银元，追着他们的影子跑了十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