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没回话,只是把身子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眼神在暮色与天光交界处停住了。他看见远方田野上的孩子们正在追逐,一个孩子摔倒了,但很快又被同伴拉起,咯咯地笑着,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们身上的源石晶化在夕阳下泛出不祥的光泽,那些纹路像从地底冒出的毒蛇,一寸寸缠绕着幼小的身体,却被那些天真的笑声压了下去。
“你说……”他突然出声,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不会知道。”普莱斯答得很干脆,“他们还没学会怕。”
肥皂咬了咬牙。
“那年在南极洲坍陷带,我见过一群孩子。”他说,“基地被抛弃了,通讯全断,补给船没来。他们的老师——一个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女博士——靠着每晚悄悄截留的药剂,把那些孩子撑了三个月。”
“她自己呢?”普莱斯问。
“死了。”肥皂轻轻吐出一个字,“最后一个孩子被接走的那天,那女人脊椎已经开始晶化,说话都要靠通讯板震动发声。我从直升机下来时,她还穿着实验服,站在废墟边跟我敬礼。”
天台陷入沉默。
那沉默比夜更重。
“她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四岁。”肥皂又说了一遍,“就因为她决定留下来。”
“她那时候是大校军衔。”普莱斯淡淡说,“她没得选。”
“可她可以逃。”肥皂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在破旧天台上回荡,“她那么聪明,逃出去活个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普莱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在烈日下跌倒又爬起来、脸上脏兮兮却笑得无比明亮的孩子——看着他不知道疲倦地奔跑着,仿佛那源石不会在他血肉里疯长,仿佛死亡永远不会来。
“你说过,”普莱斯终于开口,“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